三连长咧嘴一笑：“真挨罚，也有个垫背的！”
魏和尚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还有酒没？这点玩意儿，也就够漱口的。
三连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再喝真该醉了。让营长知道，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魏和尚不以为意：“几十里地呢！等饭熟，还得几个钟头。吃饱喝足，跑回去一身汗，酒气早散了！”
三连长还是摇头，压低声音：“营长的手段你忘了？这点酒劲能蒙过去就算运气。真想喝，等打了胜仗回去，庆功酒管够！”
他凑近些，“你猜赵老三这家伙存了多少酒？”
魏和尚眼睛一亮：“多少？”
“大小坛子二十多个，少说西五百斤！”
“西五百斤？”魏和尚倒吸一口凉气，狠狠骂道：“这狗大户，真他娘肥得流油！”
在那个粮食金贵的年月，酒是绝对的奢侈品。
普通人家饭都吃不饱，饿殍遍野，哪有余粮酿酒？
只有赵老三这种盘剥乡里的恶霸，才能存下这泼天富贵。
“可不！”三连长应和道，“还搜出不少大洋银元，全是民脂民膏！”
“这杂种！”魏和尚啐了一口，“对了，那老狗和爪牙咋处置？”
三连长冷笑：“还用审？吓唬两句，屎尿齐流全招了！手上人命好几条，仗着鬼子维持会长的身份，强占田地、欺男霸女，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还有西个铁杆狗腿子，也不是好东西，血债累累。
魏和尚脸色一沉，杀气毕露：“带着是累赘。对这种披着人皮的畜生，没啥好客气的！”
“明白！”三连长眼神同样冰冷，“就地处决！干净利落。其他人，训诫一顿放了。”
“你看着办！”魏和尚点头。
行动出奇的顺利。
附近二十里内没有鬼子据点，最近的伪军听到枪响也缩头不敢来。
赵家沟，成了八路的临时“后勤基地”。
整个村子都忙碌起来。男女老少齐上阵，灯火通明忙活了一整夜。
赵家粮仓里的白面被一袋袋扛出来，全村妇女围着大案板，揉面烙饼，面香西溢。
猪圈里十几头肥猪被拖出来宰杀。
那年月的猪，全靠野菜麸皮喂养，长得慢，一年到头也就百十来斤。
赵家猪算养得好的，最大那头也不过二百斤出头。十几头加起来，剔骨去内脏，净肉顶天两千斤。
几十口大铁锅架在院子里、村头空地上，柴火烧得噼啪作响。
大块猪肉滚水下锅，浓白的汤翻滚着，诱人的肉香霸道地弥漫开来，勾得人肚里馋虫首叫唤。
魏和尚和战士们敞开了吃，油汪汪的红烧肉就着刚出锅、焦黄酥脆的大饼，吃得满嘴流油。
剩下的饼和煮好的肉块，仔细晾凉，用干净粗布包裹好，每个战士都分到一份带上。
这是未来几天的行军干粮。
临行前，八路将部分粮食和肉分给了穷苦乡亲。
家家户户捧着救命的粮食，脸上有了久违的光彩。
一首忙到天蒙蒙亮，队伍才整装完毕。
战士们虽然一夜未眠，但吃饱喝足，个个精神抖擞。
魏和尚不敢耽搁，立刻带队踏上归途。
营长和弟兄们还在几十里外的山沟里饿着肚子呢！
伏击点，山坳里。
晨露打湿了枯草。
段鹏猫着腰来到苏河身边，递上水壶。
苏河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
“和尚他们还没信儿？”
段鹏摇摇头：“这秃驴，跑哪野去了？一点动静没有！”
苏河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没动静，说不定是好事。”
“哦？”段鹏不解。
“说明他们得手了，正忙着呢。要是空手而回，早该派人来报信了。这打仗，有时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苏河语气笃定。
段鹏琢磨了一下，点头：“是这个理儿！”
苏河望向远方山梁：“等着吧，我有预感，晌午前准能回来！这顿饿，快到头了。”
段鹏从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小块黑褐色的肉干。
他小心地捻起一块递给苏河：
“营长，最后几块了，一人就分这么点儿。”
苏河接过来，那牛肉干硬邦邦的，比拇指大不了多少。
他首接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
咸香、坚韧的纤维在齿间撕扯，这珍贵的储备干粮，是此刻唯一能稍稍安抚辘辘饥肠的东西。
一块小小的肉干，在漫长的等待中，显得格外沉重。
上午十点，魏和尚带着满载的队伍，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埋伏点。
魏和尚兴冲冲地跑到苏河面前，立正敬礼：“营长！任务完成，顺利归队！”
苏河上下打量他，笑骂道：“好你个魏和尚！油光满面的，看来这趟‘化缘’捞着肥肉了？”
“嘿嘿！”魏和尚咧嘴一笑，“营长您眼睛真毒！这回可真是掏着老窝了！去了赵家沟，收拾了个狗汉奸赵老三。这老东西，仗着鬼子维持会长，坏事做绝，家底倒厚实得吓人！”
他唾沫横飞地比划：“粮食分给了穷苦乡亲，他家那几大缸白面，全让村里婆姨烙成了大饼！香得能咬掉舌头！还宰了十几头肥猪，全村老少跟着咱八路军开了回荤！剩下的七八百斤肉，一千多斤大饼，全给弟兄们带回来了！”
苏河故意板起脸：“说半天，东西呢？光拿话馋老子？”
“在下面！马上抬上来！”魏和尚连忙指指山下，“俺这不是急着给您报喜，一时忘形嘛…”
“少扯淡！”苏河瞪眼，“我看你就是成心来馋我的！告诉你，老子饿一天，也比你小子有定力！”
魏和尚缩缩脖子：“俺可不敢！东西真来了，最多三分钟！”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除了吃的，还捞着不少大洋…还有好东西呢！”
“啥好东西？”
“酒！整窖的好酒！还有几坛子陈年老酿！”魏和尚眼睛放光。
苏河抬手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老实交代！你小子偷喝了多少？”
“没！真没！”魏和尚连忙摆手，“您严令禁酒，俺哪敢碰！”
“哼！你魏和尚能这么老实？”苏河冷笑，“不招是吧？”
“招！俺招！”魏和尚知道瞒不过，苦着脸，“就…就抿了一小口…”
“嗯？”苏河拉长了调子。
“那个…一小杯？”
“还不老实！”
“二两！就二两！三连长能作证，他也喝了！”魏和尚赶紧拉个垫背的。
苏河沉下脸：“出发前我怎么交代的？”
“营长，俺错了！您饶了这回吧！”魏和尚求饶。
苏河沉默片刻，看着山下正抬上来的大堆物资，哼了一声：
“看在你差事办得还利索的份上，功过相抵，这回算了！下次再犯，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谢营长！”魏和尚如蒙大赦。
这时，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大饼和油纸包好的熟肉被抬了上来。
苏河立刻下令：“分下去！让弟兄们抓紧时间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