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马寺前线，下午。
日头偏西，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血腥混合的恶臭。
鬼子的进攻，如同撞上礁石的浪头，一次比一次无力。
李云龙的独立团，像一颗砸进鬼子血肉里的钢钉，岿然不动！
阵地前，鬼子的尸体层层叠叠。
村井俊雄的指挥部里，气氛压抑得像要爆炸。
“废物！一群废物！”
村井俊雄像头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咆哮，唾沫星子喷了副官一脸。
“堂堂皇军旅团！打不过一群叫花子！耻辱！帝国的耻辱！”
“轰隆！”
外面又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震得指挥所顶棚的尘土簌簌落下。
一个通讯参谋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报报告旅团长阁下！大大事不好！”
“慌什么！说！”村井俊雄心头一紧。
“两翼！两翼发现大批八路军主力！正向我军侧后迂回包抄！”
“还有还有一支土八路骑兵突袭了我们后方的运输队！十三辆卡车全全完了！物资尽毁！”
“纳尼？！！”
村井俊雄如遭雷击，猛地瞪圆了眼睛，血丝瞬间爬满眼球！
旁边一个作战参谋声音都变了调。
“旅团长阁下！两翼！后方！都发现了敌人主力！我们我们可能被包围了！”
“八嘎丫路——！！！”
村井俊雄的咆哮带着破音！
他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桌子！
地图、文件、水壶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包围？就凭这些土八路？想包围吃掉我一个旅团？！做梦！”
一名年长的中佐脸色凝重，上前一步。
“阁下！冷静！我军现在处境确实非常危险！腹背受敌！补给被断！”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建议。
“为今之计不如暂时后撤！整顿兵力，再寻战机”
“八嘎！”
村井俊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打断！
“撤退？被一群土八路吓得撤退？第16混成旅团的军旗还要不要了？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另一名参谋赶紧上前打圆场，声音带着诱哄。
“旅团长阁下！请您息怒！中佐阁下的意思是战略性转进！”
“我军损失确实不小，硬拼下去，恐难有进展，徒增伤亡！”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不如我们主动后撤一段！做出败退的假象！引诱这些骄狂的土八路来追！”
“只要他们敢脱离坚固工事追击”
他做了个狠狠合围的手势。
“那就是他们的死期！正好可以报石马寺之仇！一雪前耻！”
村井俊雄浑浊的眼珠猛地一亮，死死盯住那个献计的参谋。
“你是说假装败退？引诱他们追出来？”
“哈依！”
参谋连忙躬身，声音带着一丝邀功的急切。
“旅团长阁下英明！”
他指着摊在弹药箱上的地图，唾沫横飞。
“现在！土八路之所以能顶住皇军的猛攻！全赖石马寺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
“他们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我们硬啃！自然吃亏！”
“可一旦他们被引诱出来”
参谋的手在地图开阔地带狠狠一划。
“离开了龟壳！暴露在野地里！他们那点兵力！那点火力！在皇军面前就是土鸡瓦狗！”
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而且！那些正在迂回包抄我们的土八路主力！看到‘胜利’在望！肯定也会像闻到血腥的鲨鱼！扑上来抢功！”
参谋做了个双手合拢、狠狠一捏的动作。
“到时候！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了！”
“以逸待劳！中心开花！一举击溃甚至全歼他们！扭转战局！就在眼前！”
“吆西！”
村井俊雄布满横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他仿佛己经看到八路军蜂拥追击，然后在他的铁拳下灰飞烟灭的场景。
“说得好！”
他重重一拍桌子，震得马灯摇晃。
“就让这些只懂耍小聪明的土八路！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战争艺术！”
“用他们的血！洗刷石马寺的耻辱！”
“命令！”
“各部！立刻做好‘转进’准备！动作要快！但要装得像溃败！越狼狈越好！”
“哈依！”
军官们齐声顿首，指挥部里弥漫着一股阴谋得逞的兴奋。
独立团指挥部，石马寺主峰后崖洞。
一盏马灯挂在剥落的土壁上，光线昏黄摇曳，映照着几张满是硝烟尘土的脸。
李云龙、孔捷、赵刚，还有刚刚赶到的苏河，围着一张破桌子。
桌上摊着简陋的作战地图。
“嘿！老子看小鬼子今天是怂了！”
李云龙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手指敲着地图。
“一天下来！就敢从正面拱两下！挨了揍就缩头！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哪还有前两天那股子疯狗劲儿？”
孔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辛辣的烟雾弥漫开来。
“咳，这不奇怪！”他吐出一口浓烟。
“昨天被咱们敲掉了一路迂回的，又在正面撞得头破血流！吃了大亏！能不怵？”
赵刚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沉稳。
“老李，老孔，还有个情况。”
他拿起一份刚译出的电报。
“总部通报！咱们外围的主力部队，己经基本完成对十六旅团的战役合围！口袋正在扎紧！”
“我估摸着，村井这老鬼子肯定嗅到味儿了！所以更不敢轻举妄动！”
李云龙眼睛一亮，拳头砸在桌子上。
“哈哈！好！太好了！”
“等咱们大部队合围完成！咱们几个团一起发力！里应外合！”
“非得把这狗日的十六旅团！砸个稀巴烂！”
众人脸上都露出一丝振奋。
唯独苏河，眉头紧锁，盯着地图上代表日军进攻方向的箭头，沉默不语。
李云龙注意到了。
“苏河？你小子想啥呢？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苏河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团长，各位首长，我总觉得这事儿太顺了！有点邪门！”
“邪门？”李云龙一愣。
“对！”苏河语气凝重。
“咱们跟鬼子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这帮畜生啥时候这么容易就被打怕了？”
“昨天咱们是占了便宜，可村井手里起码还有两三千能战之兵！实力尚存！”
“以鬼子的尿性，吃了亏，只会更疯狂地报复！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畏手畏脚？”
他手指点向地图上石马寺外围的广阔地带。
“事出反常必有妖！”
话音刚落！
“报告——！”
一个满身尘土的通讯员气喘吁吁冲进洞内！
“前沿观察哨急报！鬼子鬼子正在全线后撤！动作很快！阵地上丢了不少东西！看着像像溃败！”
“撤退？！”
孔捷猛地放下烟袋锅。
“狗日的想跑？！”赵刚也霍然起身。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锐利。
“跑？往哪跑？”
他声音带着寒气。
“第西旅团、二十九旅团离他十万八千里！周围都是咱们的部队！他跑得了？”
“老李，你的意思是”孔捷脸色也变了。
李云龙冷哼一声，看向苏河。
“哼！你小子刚才说什么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现在看！应验了！”
赵刚猛地反应过来，失声道：“诱饵！这是诱饵！他们想引我们出去！”
“对头！”
李云龙眼神如电，杀气腾腾。
“狗日的村井！跟老子玩这套‘请君入瓮’？他娘的班门弄斧！”
“传令前沿！给老子死死盯住！一只耗子也别放过！”
“是！”
通讯员转身飞奔出去。
赵刚立刻说道：“我马上派人去旅部！报告这个紧急情况！请旅长定夺！统一协调！避免其他部队上当！”
“好！”李云龙点头。
这时，苏河猛地站起身。
“团长！让我去！”
他目光灼灼，带着迫切的战意。
“我带特战队！摸过去！抵近侦察！看看这老鬼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们演戏，咱们就给他来个‘看戏’！把他们的台柱子掀了！”
李云龙看着苏河，眉头拧紧。
“就你们五个人？太少了！太危险！”
苏河咧嘴一笑，带着猎人般的自信。
“人少才好！动静小！来去如风！钻到他心窝子里看！”
“团长放心！我们特战队别的本事没有，保命和探路的功夫，一流！”
他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挎包和斜背着的三八式狙击步枪。
“干粮、水壶、急救包、手雷、信号弹，家伙事都齐活！”
李云龙盯着苏河看了几秒，终于重重点头。
“好！老子准了！”
他用力拍了拍苏河的肩膀，力道沉重。
“路上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别逞强！活着回来！”
“是！”
苏河啪地一个立正敬礼，转身大步流星冲出指挥部洞口，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望着苏河消失的方向，李云龙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重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感觉右眼皮首跳。
“他娘的！今晚这风不对劲！”
他猛地转身，对着孔捷吼道。
“老孔！立刻！马上！”
“通知各营连！所有阵地！给老子把警戒提到最高！机枪子弹上膛！手榴弹拧开盖放脚边！”
“所有人！给老子睁着眼睛睡觉！一根弦绷紧了！随时准备干他娘的！”
“告诉炊事班！埋锅造饭！让弟兄们吃饱喝足！今晚怕是有大仗要打！”
“好！我亲自去！”孔捷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抓起帽子扣在头上，转身就往外冲。
指挥部里，只剩下马灯摇曳的光影和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