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黑漆漆的,连个灯都没点,今夜大家都在前头热闹,谁也没注意这里。
万楚盈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中间的主卧。
唯有这间屋内有一点微弱的灯光,这意味着,房间里有人。
她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靠近,凑在房门上仔细听……虽然声音极小,可她还是听见了,屋子里有男女嬉戏调情的声音。
这声音,她纵然重活十次,也绝不会记错。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确定的这一刻,她内心竟还是觉得荒唐。
这两人,竟这般等不及,在她的新婚之夜就敢如此行事,当真是把她当傻子吧?
她直起身子后退一步,通过这扇门,她似乎看到了那对奸夫淫妇商量着如何要她命的丑恶嘴脸。
“既然你们是真心相爱,那我就成全你们,送你们一个光明正大。
万楚盈从袖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蹿起,将这一方小小天地照亮。她抬手扯下柱上红绸凑在火上,正要点燃,却听啪嗒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落地。
万楚盈手一晃,红绸落了地。
她猛地回头看向院子,沉声喝了一句:“谁?”
一息后,万楚盈听到一声轻笑,随即是一道男子的声音:“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扰了夫人的雅兴。”
声音很轻,很脆,很柔,又带着几分阴。
万楚盈很难去形容这种声音,只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人坐在院中墙头。
脚踩一双黑靴,穿着一身绣着暗纹的黑色蟒袍,披着带毛领的藏青色大氅,下半张脸藏在毛茸茸的领子里,只露出精致如女子的上半张脸。此时,那双黑白透明的丹凤眼正瞧着自己,似微微带着点笑。左眼下有颗黑色泪痣,瞬间让这张脸染上了几分邪性。
他手里拎着一壶酒,一双脚晃呀晃。
“我的香包掉了,”男人指指脚下,声音带了几分委屈,“我真不是故意惊扰夫人的。”
万楚盈:“……”
她拿着火折子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没想到,自己让翠微去请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锦王魏初,他不在前院吃酒,跑来这后院做什么?还象个贼一样,爬上别人的墙头。
还有,他来了多久,看到了什么,屋子里那两人事他是否知晓?
无论如何,锦王不可得罪。
她闭了闭眼,强作镇定地走过去:“参见王爷。”
魏初眉梢一挑,再没了刚才那装模作样的委屈样,饶有兴致地问:“认识我?”
万楚盈嗯了一声:“认识。”
魏初似乎有些高兴:“怎么认识我的?”
万楚盈愣了一下,随后轻声道:“这京城,又有谁人不认识锦王殿下?”
魏初眼里的笑意淡了些许,脚也不晃了,语气也变得淡淡的:“哦。”
万楚盈不知他怎么突然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怎么在这里?”
“你呢,不在新房,为什么在这里?”
“……”
我在这里是在自己家,你一个外人跑进别人家内院才奇怪好吗?
不过,她认识锦王不奇怪,可锦王竟然认识她?
似乎在回答她的疑问,魏初颇有几分不爽地说:“一身红彤彤,除了新娘子还能有谁?”
万楚盈沉默片刻,轻声道:“王爷英明。”
魏初:“……”
虽然被夸英明,但是他一点也不高兴。
万楚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只好弯腰将地上掉落的香包捡起,高高的举过头顶:“王爷,您的香包。”
魏初扫了那香包一眼,淡淡道:“脏了,我不要。”
万楚盈:“……”
她也不敢扔啊!
还有,她回头看了眼那亮着灯的屋子,心中想着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她正要开口,却听墙头上的人突然道:“你赔我一个。”
万楚盈:“什么?”
“因为你,我的香包才会掉,因此被弄脏,所以你要赔给我一个新的。”
魏初理直气壮。
万楚盈莫明其妙。
但是万楚盈不敢惹魏初。
“好,我赔王爷一个新的。”
“要你亲手做的。”
“……好。”
万楚盈再回头看了眼那屋子,心一狠,抬头看向魏初:“作为赔罪,我再请王爷看一出好戏如何?”
魏初眼角的馀光扫了眼那屋子,似笑非笑:“你要请我看什么好戏?”
万楚盈将香包塞进自己的怀里,转头朝着那屋子走去。
魏初就坐在墙头看着,一言不发。
万楚盈走到门口,点燃火折子,抬手扔到了门口掉落的红绸之上。火苗蹿起,顺着门一路燃了起来。
时值冬日,天干物燥,火势起得极快,眨眼就烧了起来。
万楚盈缓步回院子,亲眼看着那火势起来将整个房门吞噬。火焰跳动,将这院子照得尤如白昼。
万楚盈回头,对上魏初那双半眯着的丹凤眼,以唇语一字一句地道:王爷,好戏开始了。
魏初自她点火起,眸子就眯着,此时再见这唇语,他的眸子瞬间弯了弯,竟是带了几分笑意。
万楚盈看不透这个人,也没工夫看,她转头冲着外面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走水了!”
丫鬟仆妇们来得很快,院子里霎时间聚满了人。
人一到,万楚盈瞬间换了副脸色,焦急地道:“快救火啊,我妹妹还在里面,她不能出事!”
仆妇们一听,不敢怠慢,立刻提了水桶去灭火。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墙头上的魏初,除了万楚盈。
大火烧得很快,前院的人也很快被惊动,越来越多的人聚在这个院子里。
吵吵嚷嚷,呼喊扑救,屋子里那两人纵然是个死的,这会儿也应该有反应了吧?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屋子的窗户突然间砰的一声从里面被踹开,楚怀瑾怀里搂着个人从里面狼狈地爬了出来。
万楚盈眼里火光跳动,默念了一句:终于来了!
“夫君,你怎么在这里,我妹妹呢?”
万楚盈声音很大,清清脆脆的一声,尤如给这天地按下了暂停键,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从窗户里狼狈爬出的男人,心中只有一个疑问:新郎官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