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号”悬停在破碎棱镜区的外缘,如同蝼蚁仰望一片由无数碎裂镜面构成的、缓缓转动的巨大星云。来自棱镜区内部混乱引力的无形触手,轻轻拉扯着星舰的护盾,发出细微却令人不安的嗡鸣。舰桥内,主屏幕被分割成数个画面,分别显示着能量乱流图谱、空间曲率畸变以及那片光怪陆离、不断折射扭曲影像的核心区域。
“引力源核心能量等级……无法精确测定,其波动范围远超常规天体模型。”寒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指尖在控制台上划过,带起一串串冰冷的数据流,“时空碎片之间存在剧烈的相对运动,速度与方向无规律可循。初步模拟显示,任何实体进入,都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七点四的概率被不同时空碎片间的剪切力撕裂,或被卷入无法预测的维度褶皱。”
林枫的目光穿透舷窗,落在那片不断变幻的棱镜迷宫中。他的灵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弥漫的、令人窒息的混乱法则,如同无数种不同的物理规则被强行打碎后胡乱拼接在一起。然而,在那片混沌的最深处,星澜所感知到的、那扭曲却急切的“回声”,依旧顽强地穿透出来,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救。
“回声的强度在减弱。”星澜闭着双眼,紫金色的光芒在她周身剧烈波动,她在全力维持着与那微弱信号的连接,“它们……很害怕,那片混乱正在吞噬它们……有一个意识碎片,刚刚……消散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并非恐惧,而是对生命(即使是破碎的意识)消逝的本能悲悯。
“不能再等了。”林枫斩钉截铁。他体内那枚完美符文光芒流转,与星痕之路的共鸣被他主动引导,不再仅仅是协调,而是开始尝试“定义”前方一小片区域的法则基调。“寒月,计算最优切入路径,目标——信号源方向。不需要绝对安全,只需要存在理论上的通行间隙。”
“星澜,”他转向紫眸少女,“尝试用你的力量,不是去净化,而是去‘安抚’和‘标记’。让那些破碎的意识知道,援军已至,让它们尽可能向我们靠拢,或者至少,为我们指明最‘薄弱’的冲突点。”
“明白。”寒月眼中数据流狂闪,超负荷运行着计算模块,开始在混乱的引力与时空乱流中,寻找那稍纵即逝的、可能存在连贯性的“缝隙”。
星澜深吸一口气,将融合了安息、引导与新生意蕴的紫金色光芒,凝聚成一道极其纤细、却无比坚韧的精神丝线,小心翼翼地避开最狂暴的乱流,向着棱镜区深处那求救信号的方向探去。她的意念如同温暖的低语,在疯狂的噪音中传递着秩序与希望的信息:“坚持住……我们来了……指引我们……”
“尘光号”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舰体表面的微光收敛到极致,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寒月锁定了第一条路径——“之”字型穿梭,利用三个相对稳定的大型时空碎片作为跳板,迂回接近核心。
“路径锁定,第一次跃迁,三秒准备!”寒月的声音冰冷而迅捷。
“三、二、一……跃迁!”
舰体轻微一震,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第一块巨大的、折射着某个早已消亡恒星最后光芒的时空碎片阴影之下。几乎在出现的瞬间,舰体就猛地向一侧倾斜,一道无形的空间褶皱如同鞭子般抽过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左舷护盾过载百分之七!修正航向!”寒月双手稳定得如同机械,操控星舰沿着计算好的轨迹,险之又险地擦着另一块翻滚的、内部冻结着奇异晶体丛林的碎片边缘掠过。
林枫全力维持着自身归源意蕴对周边小范围空间的“定义”,强行压制着不同碎片间法则冲突带来的紊乱效应,为“尘光号”争取到一丝宝贵的稳定。星澜的精神丝线则在混乱中艰难地穿梭,她能感觉到一些微弱的意识碎片开始回应她的呼唤,如同受惊的萤火虫,开始向着丝线汇聚,为她指引着前方相对“平静”的路线。
“第二次跃迁准备……目标,右侧菱形碎片后方盲区!”
“尘光号”再次闪烁,出现在新的位置。这一次,他们直接闯入了一片色彩极度饱和、仿佛由液态光芒构成的区域。这里的法则偏向于能量的无序扩散,舰体护盾的能量正在被加速消耗。
“检测到高频法则侵蚀!启动应急能量分流!”寒月启动预案,将部分过载能量引导至舰体尾部喷射而出,化作一道短暂而绚烂的尾焰,同时利用这部分能量反冲,加速脱离了这片区域。
每一次跃迁,每一次规避,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星舰外部不断传来细微的撞击声和能量护盾被激活的嗡鸣。林枫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小范围的法则定义对精神力的消耗巨大。星澜的脸色也更加苍白,引导和安抚那些破碎意识的同时,还要抵御混乱环境对她自身意识的冲击。
终于,在经历了十几次惊心动魄的短途跃迁与机动后,“尘光号”突破了最外层混乱的区域,抵达了棱镜区的内环。这里的时空碎片更加巨大,运动相对缓慢,但彼此之间法则的冲突却更为直接和激烈。
那并非一个实体的引力源,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坍缩又膨胀的“法则奇点”!它像是一个自我吞噬的漩涡,由无数种色彩、无数种形态的法则线条疯狂缠绕、撕裂、再重组构成。而在奇点的外围,吸附着数以百计大小不等的时空碎片,每一个碎片内部,都禁锢着一些模糊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意识体!它们如同被蛛网粘住的飞蛾,挣扎着,光芒正被中央的奇点一点点抽取、吞噬!
那扭曲的求救“回声”,正是这些被困意识体在消亡前,本能散发出的、混杂着绝望与最后希望的集体悲鸣!
“是‘法则坟场’……”寒月的声音带着一丝骇然,“高维存在陨落,或其力量失控后,残留的法则核心无法稳定,形成的自我毁灭结构!它会吞噬一切靠近的法则结构和意识能量,直至自身彻底湮灭或……发生不可预测的异变!”
“它们……都是被它抓来的……”星澜望着那些在碎片中哀嚎挣扎的光点,紫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忍,“我们必须救它们出来!”
“怎么救?”林枫凝视着那狂暴的法则奇点,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足以撕碎寻常星舰的毁灭性能量,“强行攻击奇点,可能会引发更大的爆炸,将所有意识体连同我们一起湮灭。”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吸附在奇点外围的时空碎片,一个冒险的计划在脑海中迅速成型。
“寒月,计算奇点引力场和法则吸附力的周期性波动规律!星澜,锁定所有意识体位置,准备进行超高速、超短距精确牵引!”
“你要做什么?”寒月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我们不攻击奇点,”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我们,在它‘呼吸’的间隙,‘偷走’它的‘猎物’!”
他要将自身作为杠杆,以归源之力为支点,在奇点引力最微弱的瞬间,利用“尘光号”的机动性和星澜的引导,同时将所有被困的意识体从时空碎片中强行剥离、牵引出来!
这是一场与毁灭赛跑,对时机、精度和力量的控制要求达到了极致。
“尘光号”调整姿态,舰首对准了那狂暴的法则奇点,如同面对巨鲸的微小鱼饵,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