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卫权定鼎(1 / 1)

焦黑的洪泽大地上,劫火余烬未冷。

李氏堡的残垣断壁,早已在煞主降临的灭世风暴中化为齏粉,连同那片凝聚了李家心血的药田、工坊、聚灵凹地,尽数埋葬在翻滚的煞气与地火之下。

如今,李氏的根基,已尽数迁入残破却尚存骨架的洪泽县城。

昔日县衙的断壁残垣间,“洪泽卫指挥使司”的玄铁匾额在晨光中亮起。

指挥使司正堂。

不再是县衙的朱漆公案,而是以青嵐山巨兽骸骨为基、铺著硝制熊皮的铁木长案。

堂內气氛沉凝如铁,血腥与焦糊味尚未散尽。

李铁柱端坐主位。

他左臂衣袖破碎,露出肌肉虬结、布满深可见骨爪痕与灼烧焦痕的手臂。

伤口处血肉翻卷,隱隱可见断裂的骨茬!

虽未断肢,却伤势极重。

但此刻,他独眼如电,脊樑挺直如枪!

丹书铁券供奉在身后高案,玄铁卫令悬於腰间。

炼体九层大圆满的凶悍气息因重伤而內敛,却带著一股磐石般的威压。

他是朝廷敕封的正五品指挥使,洪泽卫的旗帜,法理上的最高统帅。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聚焦於主位左侧下首。

李长山静坐。

昭武校尉银牌悬於腰间,煞灵枪斜倚身侧。

炼体十层“见神不坏”的气血沉凝如汞髓,虽面色微白,气息却渊深如海。

他並未言语,只是平静地端起粗陶茶碗,抿了一口微凉的苦茶。

动作自然,却带著一种无形的掌控力。

山河鼎在怀中传来温润的脉动,鼎口清光流转,悄然吸收著堂內瀰漫的,稀薄的煞气与血腥戾气,转化为精纯灵力,滋养著他疲惫的经脉。

“三狗。”李铁柱声音沙哑,目光却看向李长山。

李长山微微頷首。

“在!”

三狗应声出列。靛蓝卫司经歷官袍略显宽大,却掩不住眼中超越年龄的沉稳。

他怀抱厚厚卷宗,快步上前,立於长案侧前方,面向眾人,声音清晰。

“稟指挥使!稟校尉!战后清点如下!”

“一、人口:洪泽县原籍並收拢流民、遗孤,现存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二口!青壮男丁四千一百二十三人,妇孺老幼九千六百三十九口!”

“二、损毁:县城城墙坍塌七成!民房损毁九成!官仓、武库、县衙、工坊尽毁!良田受煞气污染,十不存三!”

“三、物资:朝廷豁免赋税,勾销钱粮欠款。现存:军粮(朝廷拨付及战场缴获)五千石!药材(清源散、小回气丹原料)仅够支撑半月!精铁锭(自李氏堡废墟及县城武库抢救)八百斤!木材石料无算,但需开採!另,守护铁壁阵核心阵基、山河鼎、药庐核心丹炉、军工坊关键模具已按校尉令,提前转移至城內核心密室,保存完好!”

数字冰冷,勾勒出满目疮痍。

堂下,原县丞周文清,朝廷让其留任协助,及几名原主簿、典史,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李氏的刀,悬在头顶,而真正握刀的,是那位沉默的昭武校尉!

“重建!”李铁柱独眼扫过周文清,最终看向李长山。

李长山放下茶碗,声音平静无波:“工部员外郎张大人,三日后携匠作营抵洪泽。带来筑城图纸、器械。”

“好!”李铁柱重重点头。

“三狗!”李长山目光转向少年。

“属下在!”

“『工分制』升级为『卫功制』。”李长山语速平缓,却字字千钧,“凡参与筑城、开荒、修路、清淤、伐木、採石者,按劳计『卫功』!卫功可兑:口粮!盐布!清源散!军户资格!家宅地契!前三年免赋田亩!卫功簿册,由你亲掌!凡剋扣、舞弊者”他目光如冰刃,扫过周文清等人,“军法!斩!”

“遵令!”三狗挺直腰背,眼中精光爆射!

卫功制!將生存、前途与重建牢牢捆绑!

是凝聚人心、高效运转的基石!

“大牛!”

“末將在!”李大牛踏前一步!玄铁千户重甲鏗鏘!炼体六层巔峰气血鼓盪!虽也带伤,但气势如虹!

“扩编洪泽卫!”李长山声音斩钉截铁,“原铁衣卫核心百人,升格『卫所亲军』!授玄铁重甲!享双餉!由你统领!另,从流民青壮、遗孤中,择优选拔!设『卫所军户营』!初定三千人!授简化铁衣桩功、制式皮甲、精铁长矛!由你操练!三月!我要一支能战之兵!”

“末將领命!”李大牛虎目含煞!

卫所亲军!李氏真正的嫡系!

军户营,是未来的根基!

兵刃甲冑,皆由李家军工坊掌控!

“周文清!”李长山目光转向原县丞。

“下下官在!”周文清噗通跪倒,不敢抬头。

“原县衙文书、钱粮、户籍、刑名属官,悉数併入卫司!归你暂管!”李长山声音冰冷,“三狗总理卫司诸务!你等,为其副贰!过往不究!若再阳奉阴违”他顿了顿。

“桀桀”阴影中,赵勇枯槁的脸上露出狰狞笑意,枯爪间暗金凶煞之气一闪而逝!

那枚冰冷的“勇毅尉”铁牌在他指间翻转。

周文清浑身剧颤,磕头如捣蒜:“下官不敢!定当鞠躬尽瘁!辅佐李经歷!”

权力被彻底褫夺。

性命繫於李氏一念。

“资源!”

李长山最后道,目光扫过焦黑的窗外,“洪泽县內,所有无主之地、荒废矿脉、损毁商铺、官田皆由卫所接管!登记造册!凡愿开垦荒地者,授田!三年免赋!凡愿经营商铺、工坊者,可向卫司申请『卫引』(经营许可),享税赋减免!凡有主之地,需至卫司重新报备,按新制缴纳『卫税』!”

“卫税?”

周文清下意识抬头,触及李长山冰冷的目光,又猛地低下,“大人朝廷税赋已免,这卫税”

“卫税,非国税!”

李长山声音斩钉截铁,“乃洪泽卫自筹之资!用於养军!筑城!抚恤!重建!凡洪泽境內,商贾行旅,田亩產出,皆需缴纳!税率按朝廷旧制五成!由卫司统一徵收、支配!帐目三狗总理,朝廷可隨时稽查!”

五成!

周文清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將洪泽的经济命脉,彻底攥在李氏手中。

朝廷敕封的卫所指挥使,有权自筹军资。

洪泽已成焦土,朝廷默许李氏重建,这“卫税”,便是默许的代价。

更是李氏扎根洪泽,汲取养分的根须。

“是!下官明白!”周文清低下头,眼中只剩绝望的臣服。 洪泽,已彻底姓李!

而掌舵的,是这位不动声色的昭武校尉。

“李指挥使!”

周侍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丝郑重,“陛下念尔忠勇,断臂护民,特赐『生生造化丹』一枚!此丹乃太医院秘制,蕴含磅礴生机,可肉白骨,续断肢!望尔珍重圣恩,早復雄风,永镇洪泽!”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碧绿、散发著浓郁生命气息的丹药,由一名甲士恭敬奉上。

丹香瀰漫,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李铁柱独眼精光爆射。

他猛地起身,仅存的右拳重重捶胸。

“臣!李铁柱!叩谢陛下天恩!必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他毫不犹豫,接过丹药,一口吞下。

嗡——!

一股磅礴浩瀚,带著无尽生机的暖流瞬间席捲全身。

李铁柱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

左臂那深可见骨、焦黑翻卷的恐怖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起来。

断裂的骨骼发出“噼啪”的轻响,迅速接续、癒合。

焦黑坏死的血肉脱落,粉嫩的新肉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

筋脉延伸。

皮膜覆盖。

短短数息之间,一条完好无损,肌肉虬结,充满爆炸性力量的手臂,重新出现在眾人眼前。

断肢重生!

“吼——!”

李铁柱感受著左臂奔涌的力量,忍不住发出一声畅快的低吼。

炼体九层大圆满的气血再无滯涩,奔涌如怒涛。

金刚不坏之躯,彻底恢復。

威势更胜从前!

堂下眾人,无不震撼。

朝廷恩威。

深不可测!

焦土之上,生机勃发。

城外,巨大的工地如同甦醒的巨兽。

工部匠作营的官员,在卫所士卒,李大牛亲军的“护卫”下,“指导”著数千流民、遗孤,挥汗如雨。

巨大的青石被开採、打磨。

深达数丈的地基在焦土上挖掘、夯实。

新的城墙轮廓,在血与火的余烬中倔强升起。

卫功榜前,人头攒动。

青壮们看著“筑城一日,十卫功”、“开荒一亩,五卫功”、“十卫功兑粮一斗”、“百卫功兑清源散一瓶”、“千卫功可申请军户资格”的告示,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力气,换活路!

换未来!

城內,临时营区。

李大牛赤膊上阵,吼声如雷!

数千名选拔出的青壮,穿著灰色號服,手持木矛,在尘土中操练刺、扎、挡!

动作生涩,眼神却炽热。

卫所亲军百人,身披玄铁重甲,手持附煞长矛,如同铁塔矗立。

他们是標杆。

是利剑。

卫司衙门,在原县衙废墟上搭建,灯火通明。

三狗伏案疾书。

面前堆满户籍册、田亩图、矿脉图、商铺登记簿

周文清带著属官,如同最勤恳的文书,整理、誊抄、匯报。

权力,在无声中完成交割。

洪泽的钱粮、户籍、刑名、工役所有命脉,尽匯於三狗案头。

而三狗背后,是昭武校尉李长山。

堡外,原县城墙內新划区域,“卫田区”。

流民在卫所小吏,原李家辅兵指引下,清理焦土,播下耐旱种子。

远处山峦,新发现的铁矿旁,炉火点燃。

卫所税吏,带著盖有玄铁卫令的文书,穿梭在掛著“卫引”木牌的商铺间。

每一笔交易,每一亩產出,都將为这座新生的卫所堡垒,注入血液。

指挥使司正堂。

李长山起身,走到主位旁。

李铁柱独眼微抬,隨即缓缓站起,將主位让出。

自己则坐於左侧首位。

李长山並未推辞,坦然落座主位。

煞灵枪立於身侧。

堂下,周文清等人头垂得更低。

李大牛、赵勇、三狗所有李氏核心,目光灼灼。

洪泽卫的天,此刻,真正落在了李长山的肩上。

他望向窗外。

焦黑的废墟间,新的城墙在崛起。

怀中山河鼎温热,鼎口清光流转,悄然吸收著地脉深处的浊气与残存煞气,转化为精纯灵力,反哺自身,也滋养著这片饱经摧残、却已深深烙下李氏印记的土地。

李氏的根,扎进了洪泽的焦土。

卫所的铁拳,由他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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