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新生
仙峰寺，幽暗的內殿。
“庄司阁下，，，”变若之子看著那个去而復返的身影，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呼。
他的气息又变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平静包裹著他，仿佛刚刚经歷的不是生离死別，而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洗礼。
就连变若之子也无法说清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庄司正义目光平静地扫过地面，那柄散发著不祥红光的不死斩·拜泪，依旧静静地插在那里。他走上前，伸手握住冰冷的刀柄，微微用力，將其轻鬆拔起，沉稳地归入刀鞘，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这柄禁忌之刀已与他融为一体。
重新在变若之子面前的蒲团上盘膝坐下，庄司正义目光清澈而明亮，直视著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一直称呼你为变若之子』”庄司正义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总会让人联想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名字这种东西，本该是由父母赐予，或者由自己去寻找去赋予意义的。我自然没有资格为你取名。”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中带著一丝温和的询问，“换个称呼，总可以吧？”
变若之子愣住了。
名字，，那是许多被她遗忘属於人的根基。
是啊，被称为变若神子或变若之子的时间，实在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在被抓来这座寺庙前，家人的容貌，以及自己可能拥有过的真正的名字。
作为被僧人们当作工具和实验品製造出来的存在，她真的有资格，拥有一个属於自己的称呼吗？那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在她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丝涟漪。
“你说过，你唯一擅长的，就是製造那些米』”庄司正义似乎並没有期待她的回答，自顾自地思索著，然后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乾净的笑容：“那么，我能叫你米娘』吗？”
这不算是一个正式的名字，只是一个，，，基於特徵的称呼罢了。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米娘米娘她在心中默默反覆地咀嚼著这两个简单的音节。一股陌生而奇异的暖流，悄然流过她冰封已久的心田。仿佛有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被不经意地投入其中，悄无声息地扎下了根。
她抬起头，看向庄司正义，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似乎多了一点微弱的光。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轻柔，却少了几分疏离：
“全凭庄司阁下做主就好。”
“嗯。”庄司正义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还有，你也不必一直称呼我为“庄司阁下』了，听起来怪生分的。和我的朋友们一样，叫我“正义』就好。”
他说完，不再停留，转身走向內殿那厚重的大门，伸手將其缓缓推开。
门外，是仙峰寺阴森破败的庭院，空气中瀰漫著腐朽与不死的污秽气息。
“这座寺庙”庄司正义目光扫过那些隱藏在阴影角落里的扭曲蠕动的存在，声音变得冰冷，“积攒了太多的罪孽与污秽。是时候彻底清扫一下了。”
他右手稳稳地按在腰间不死斩的刀鞘之上！
“嗡翁！
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的气，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斗气化作道道凌厉的罡风，呼啸著、咆哮著，如同拥有生命的洪流，瞬间席捲了整个仙峰寺！狂风所过之处，残垣断壁都为之震颤！
那些藏匿在寺庙各个角落如同行尸走肉般徘徊的附虫者僧人，在这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牵引下，如同被无形巨手攫住，纷纷身不由己地被狂风裹挟著，向著中央大殿前的广场疯狂匯聚而来！
米娘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跟蹌地走到大殿门口。她双手紧紧扶著冰冷的门框，望著广场中央那通天彻地的恐怖龙捲风，以及风中那些挣扎哀嚎的扭曲身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她似乎想踏出殿门，但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那门槛，仿佛是一道她永远无法逾越的无形枷锁。
就在这时吱吱吱！！！，被捲入风中的附虫者们体內的不死虫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纷纷破开宿主的皮肉，钻了出来！无数扭曲的虫体发出刺耳尖锐的虫鸣！它们在空中互相撕扯缠绕
轰！！！
最终，一个由无数不死虫和僧人残破躯体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巨大肉块怪物，硬生生地撕开了龙捲风，轰然砸落在广场之上！怪物身上那些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僧人头颅，齐齐转向大殿方向，发出疯狂而混沌的嘶吼与祈求：
“神子！！！”
“神！引领我们吧！！！”
“神子啊！赐予我等永恆的生命吧！！！”
无数充满贪婪绝望疯狂的杂音，如同无形的锁链，狠狠缠绕在米娘的心头！
她只觉得一阵窒息，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臂，正从深渊中伸出，想要將她重新拖回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一个声音在她脑中不断迴响：你是工具你是他们创造的你属於这里你不能离开
“聒噪。” 庄司正义呵斥声不大却清晰地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囂！
站在米娘身前的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夸张的起手式，只是手臂微微一抬，腰间不死斩骤然出鞘寸许！
“刷！”
一道黑红色剑气，如同撕裂夜空的血色闪电，在空中留下一道悽美而壮丽的残影，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瞬息之间，便已掠过了那庞大怪物的头顶！
时间，仿佛在这刻凝固了。
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寂静。
下一刻—
那巨大的肉块怪物，如同被风化的沙雕一般，从顶部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作细密的飞灰，簌簌抖落！连同那些疯狂嘶吼的头颅扭曲蠕动的虫体，一切都在这道蕴含著断绝不死的剑气下，彻底湮灭，消散於无形。
庄司正义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漫天飘散的飞灰，落在了依旧倚靠在门边的米娘身上。
他伸出了手露出微笑。
“米娘。”他的声音平和，但眼神却无比坚定，“我想要斩断这不死的根源。你愿意帮助我吗？”
米娘怔怔地看著那只手，又看向少年那双清澈而充满了力量与信念的眼睛。
那道一直禁錮著她、让她不敢踏出殿门的无形枷锁，仿佛在这目光的注视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终於抬起了自己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一步，两步
她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迈过了那道象徵著过去与囚笼的门槛！
不算温暖的灰濛濛月光，第一次真正地洒在了她的身上。
她將自己的手，轻柔而郑重地，放在了庄司正义的掌心。
“如果这是庄司不，是正义你的愿望的话”
那我愿意。
“真是个好孩子啊。”源清辉脸上露出了一抹近乎宠溺的满意笑容。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缕微弱得仿佛隨时会熄灭的白色真灵光絮，正在轻轻摇曳。
他指尖微微合拢，那缕代表著霸王丸存在痕跡的真灵，便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般，悄无声息地湮灭，化为了最本源的能量粒子，消散在他指间。
作为一切超凡能力的源头与主宰，源清辉对於单纯的力量堆砌，其实並无太多追求。毕竟，无论那些超凡者变得多么强大，在他面前依旧毫无意义。
他需要的不是力量。
但是对於心境的歷练与蜕变，他却抱有极大的兴趣。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他轻声吟诵出这个古老的成语，嘴角带著一丝玩味的笑容。若是无法理解人、神、鬼这三者的本质与界限，即便拥有了超越一切的力量，最终也不过是一具空有力量的傀儡罢了，又如何能真正超脱其上？
庄司正义，这个由他亲自扮演霸王丸这个角色，一手引入局中的棋子，其表现，著实让他感到无比的满意。
这个孩子，是纯粹的人之子，坚信人定胜天，每一次內心的挣扎抉择与突破，都如同一面最清晰的镜子，让源清辉对於人之本性的理解，也隨之愈发深刻。
但是还不够。源清辉轻轻摇了摇头。
他需要更多的样本，更多不同方向的可能性。
例如从人走向神的心態转变？那种逐渐剥离人性高踞云端漠视眾生的过程，会是怎样的滋味？
亦或是从人墮入鬼，化身代表著杀戮与毁灭的修罗？那种被极致的杀意与疯狂所支配的感觉，又该如何？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书屋的墙壁，跨越了空间的阻隔，遥遥地投向了远方。
“想必很快就要开始了吧。”源清辉低声自语，语气中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可別让我失望啊。
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