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玩家的视角，这个真伤是真的不好打。
这是精神网之间的战斗。
与暗影之主接触的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玩家是毫无悬念的被秒杀。
可对于那接战的过程，却不是只是一瞬带过。
意念的交锋，可以很短时间闪过非常多念头，相当于意识被拖进了某个对手的主场。
以发起了第一个冲锋的林静为例子。
她在放出攻击的时候，就置身于一片鲜红的血海之中，地上流淌着鲜红液体，头顶天空漆黑没有一丝光。
从背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林静的危险直觉疯狂的叫嚣起来。
她立即知道，这是战场。
林静手放在腰间，拔出了常用的短匕首。
在意识世界里，她坚信存在的东西，就会被具象化。
从血海深处走出的敌人，一点点露出了真容。
高挑的体型，头颅像是不堪重负的低垂，露出线条不那么圆滑的下颌骨。
即便只一个不太清晰的低头姿势，林静依旧将她认了出来。
“……小二？！”
是她的堂妹。
为什么出现的敌人，是她？
难道是……
不、不对！
林静记得自己是看到了疑似林乙的异种被伤害，她要去帮妹妹，砍到暗影之主了，才瞬间被拖进了这个世界里。
林静以匕首的刀尖，对准了来人。
“你是个幻象！”
回应她的，是“林乙”闪身来到林静身后。
林静极限闪避，躲开了攻击。
“林乙”没有追击，歪了歪头，像是在衡量她的强度。
这样灵活的“林乙”，迥异的姿态，让林静再度确定这不是她的堂妹。
堂妹从小就身体不好，林静记忆里，在同龄人可以肆意奔跑的时候，林乙一直都是坐或者躺。
但她一向很乐观，看人的时候会直视人的双眼，大大方方的，从不躲藏。
“怪物！”林静用匕首指着敌人，“不要用我妹妹的脸，出现在这里！”
对面的敌人，回应了林静的愿望。
人影面部五官，像是融化似的消失了，留下了一片白板。
虽然依旧诡异，但林静感受反而好了不少。
“这还差不多。”
林静手腕翻转，挽了个刀花。
游戏里玩了三个多月了，已经完全熟悉自己的各种技能，对自己能造成的伤害，也能做到的心里有数。
她会尽力！
林静也做到了，她力战到最后一秒，被没有脸的敌人割断了脖子。
与之前还没有实感，就会被传送走的死亡体验不同。
林静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皮肤被隔开，生命飞速流逝，时间再度被拉长。
头顶黑暗的天空向她席卷而来，将她整个笼罩。
林静身处黑暗，无光、无声、无感，仿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重新拥有感知的时候，从黑暗里挣脱出来，眼前骤然光亮，跌落在了归零面前。
本能的大喘一口气，连忙捂着脖子，指尖下皮肤古怪，但好歹是囫囵完整的。
她的脖子没断！
“你还好吗？”归零熟悉的女声。
无望镇棺林营地，听了无数遍的归零的声音。
尾音微微上扬，有点人性化的紧张，语气莫名带了点堂妹的习惯。
林静用力摇了摇头，头脑完全清醒过来。
她这是……复活了？
那就是刚才死过了一回？
那个诡异的血海世界是怎么回事？
还有堂妹林乙的幻象，害的她现在听归零的声音都怪怪的。
没让她等太久，归零身边空间出现些微波动，又个玩家被投了过来。
是逝水流年。
逝水流年也有了一秒钟的呆愣，像是没有从环境切换反应过来。
随后第三个是他的队员q姐。
q姐反应就直接多了，狠狠一拍大腿，“老那个坏怂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逝水流年闻言愕然问道，“刚才那个，全是血的黑洞洞里，你遇到的不是道不同？”
林静一顿。
每个人看到的对手都不同？
刚被念叨的道不同也复活过来了，他反应更直接，跳起来就继续跟逝水流年掐架。
被赶来的陈微强行分开，“无望镇不许打架斗殴。”
被打岔之后，道不同彻底清醒过来。
“靠，刚才的副本里，我看到逝水这个龟孙儿。”
林静确认了，果然每个人看到的对手都不一样。
只能说道不同跟逝水流年是真爱了，这种心魔一样的副本，还都是彼此。
传送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以归零为中心，就刷出了一大批人。
林静看到有熟人少小离家，连忙去问，“那边是什么情况？你们怎么全死了？”
“打boss啊！”少小离家揉着脖子，“好家伙，我刚才的遇到了伏地魔，给我一顿阿瓦达啃大瓜，这游戏这么混搭的吗？”
林静，“？？”
已经有复活的玩家，开始往地穴人交战方向跑了。
少小离家拉着林静跑尸，路上解释了一番。
林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原来只是游戏的一部分啊。
就，都怪她太担心了，又意外看到sc-0017，居然就看到了堂妹。
一想到sc-0017，林静心一沉。
加速赶路。
玩家加上二测，以及官方的特编军团，一千八百号人，就算一人接战一秒，一次能有最多三四人一起人接触。
这轮完一圈，也十来分钟。
从无望镇归零复活点跑过来，差不多就这个时间，又可以投入战斗。
甚至刷出经验了玩家，还很有素质的自觉排起了队伍，分了三队，陆续“刷boss”。
暗影之主一开始不惧蝼蚁。
玩家的攻击，受限于他们现在角色对力量的掌控，意念的世界，想象不到自身没有掌控的力量。
但是聚沙可成塔，蝼蚁也能咬死象。
再是精神网的掌控者，也撑不住无休止的轮番袭击。
他的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林乙。
有了玩家协助锚定，又有玩家来排队磨血，她有机会仔细分析对手。
暗影之主毫无疑问也是个巢母。
但是这个巢母明显要弱于她的本体，精神网甚至不完整。
比她这个临时载体强，但还没强到看不到项背的程度。
发现了对手的强势，林乙由着玩家轮流来磨血。
精神网的真伤，再微小也可以叠加的。
暗影之主明显焦躁了起来。
他还能分出心神来对付林乙，“应激进化协议的受实验体对不对？
我们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应激进化协议ax-9？”林乙反问。
对方表现的比她还要愕然，“9？”
系统建议，“问他的代号。”
林乙代为问话。
对方露出了明显的慌乱。
林乙冷笑，“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拿到了你的精神网，自然能解析出来。”
“不不，你不能……”对方还要再解释，林乙动了动，巨大昆虫足部，贯穿了他的咽喉。
无法致死，最多足够他闭嘴。
林乙不想听。
接着就是毫无悬念的玩家集全体之力，不畏生死的投入战斗，最终击杀了boss。
说击杀也不对，只是林乙掠夺到了精神网。
她面前的这个，跟她现在一样都是临时载体。
暗影之主，地下庇护所的王，没有属于他/她的身体。
祂所拥有的精神网太强大，非单个个体能够承受，所以分散在了许多载体上。
因为地穴人的反噬，祂的所有载体被毁掉，精神网失去了依托，成为了林乙的盘中餐。
这次不比普瑞蒙德门口那次撕下的精神网碎片，祂是一个大体上完整的精神网。
林乙在获得祂的时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这种庞大的能量，显然不是她现在偷渡出来的精神网能够承载的。
过量的能量顺着精神网的联系，传递给了本体。
普赛公司地下。
沉睡了很久的大异种，苏醒了。
这是不可抗的清醒。
像是经过了漫长的休眠，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觉，自然而然的清醒过来。
不再受个人意识限制。
林乙第一次真正意义，以自己的身体感知到了这个世界。
清晰的、不清晰的、混乱的、有秩序的……无数的声音涌进了她的脑海。
被收容的巢母异种苏醒，像是投入湖心的岩石，掀飞了整片湖水。
她听到了恐惧。
代表着不安的警报在她周身响起。
林乙听到了崩溃的质问声。
“哪个模块出了故障？”
“ax-02，是【希望】模块！”
“快关闭！”
……
林乙还在侧耳细听，围绕着她的阴冷的武器亮起了反应光，她感到了些许威胁，本能的抬手。
刺目的红光掠过，高强度的反应能量，瞬间烧掉了她一半身躯。
林乙并没有因此觉得紧张，损伤的躯体立即开始再生。
骨骼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只是还未完全愈合，又一道攻击袭来，这次打碎的身躯更多了。
无所谓，林乙依旧生命力旺盛，没有感觉到吃力，但是激光太讨厌了。
这么想着，身体自发的发出了攻击本能。
虽然叫这个名字，实打实的天赋能力。
搭配武器专精，她天然知道任何机械造物的弱点。
新一道反应光亮起时候，她躲开了，然后来到这个武器面前，轻而易举的将其捏碎了。
没有了打扰她的激光，可林乙又听不到窃窃私语的动静了。
是那些小蚂蚁叫声变弱了？
林乙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些混乱，太多融合的念头，她没办法立即打理清楚。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又觉得困了。
有一个根治于她意识最深处的条例在生效，正在勒令她沉睡。
这条条例，真不好。
这是林乙最后的念头。
身体再度变得沉重
自内而外的拘束，林乙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意识没有升空，而是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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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钻地的老鼠，在细细的管道狂奔，以一秒几千米的速度，横过了大半的死役城，林乙在火焰之上醒来了。
精神网可以外放，只要有玩家或者其他临时载体作为她的中转站，她的意识可以浮空在外。
她看到了已经化成了灰烬的暗影之主，连着把她的sc-0017身体也烧毁了。
“ax-02的自毁条例触发了。”系统紧张的解释，“她的精神网你回收到了吗？”
林乙敏锐的反问，“她？”
意识交流就这点好，可以精细到抠字眼。
系统，“……我没这么说。”
“好吧好吧。”林乙也不深究，主动解释，“她的精神网，被我本体吞了。”
系统，“啊哈？”
林乙，“嗯哼，气不气，被摘果子啦。”
系统试探的问，“你这意识，说的好像你的身体不受你控制一样？”
“受我控制，但不全受我控制。”
林乙气哼哼。
系统，“？”
林乙，“你、我，现在ax-02也进去了，目前仨独立意识了，这还能属于我？”
系统，“……那你这么说，这次对地下庇护所联盟，岂不是白忙乎了？
那三百载体，被暗影之主用了，转眼被他的眷属烧了，一个都不剩。
就连暗影之主本身的精神网，都没捞到，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林乙感受了一下，“也不算。
等等，我先给玩家们打发了。”
又是被黑残深剧情折磨，又是跟最厌烦最恶心最恐惧的对手打了那么老一会儿。
对精神力都是很重的负担。
玩家们现在是又疲又倦，强撑着站在这儿，以为战斗没结束，担心boss还有二阶段。
林乙立即给区域任务结算了。
一开始许诺的奖励全发了。
侦查神技，成了在场所有人的固定技能，又额外发放了点声望值跟金币。
期间因为玩家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下，徽章玩法需要隔日才能清算，并发放称号。
考虑到玩家现在精神透支，不建议继续游戏，林乙又一个停服公告甩出去，把人都踹下线。
没有了玩家打扰，林乙总算能把不合适放台面的收获摆出来看看。
ax-02的精神网，过于庞大，无法碎片化解析。
ax-02的个人意识依旧保留其中，被林乙强行封死，让其陷入沉睡。
相当于被俘虏了。
ax-02没死，精神网没崩溃，地穴人这个群体，自然也没有随之消散。
林乙回头，要面对的就是以为能够求死，但失败了的绝望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