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把城市的喧嚣轻轻裹住。林未晚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屏幕上是一封未完成的邮件，收件人地址栏里，那个她烂熟于心的邮箱账号，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困住了她所有的勇气。今天是11月27日，顾时砚的生日。
这个日期，她记了五年。从大学时第一次为他庆祝生日，用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买了块手工蛋糕，到去年分手前，她还亲手织了一条灰色围巾，却最终没能送出去，被压在了衣柜最底层。
手机在旁边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消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顾时砚的生日，不打算做点什么？”
林未晚指尖划过屏幕，回复的文字删了又改，最后只敲出三个字：“没必要。”
可心里的那点波澜，却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久久无法平静。她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夹，里面存着一张照片，是三年前顾时砚的生日派对上拍的。照片里，他穿着白色衬衫，嘴角噙着笑，手里拿着她送的礼物，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后来会经历这么多误会和别离。
“叮咚——”电脑弹出一条工作群消息，是顾时砚的新助理林薇发来的：“各位老师，明天上午十点召开项目临时沟通会，顾总强调务必全员参加，辛苦大家了。”
林未晚的心轻轻一沉。林薇是上个月才来的助理，做事干练利落，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顾时砚的关心。上周她去顾氏送文件时，恰巧看到林薇拿着一杯热姜茶走进办公室，低声说：“顾总，您胃不好，别总喝咖啡，这是我煮的姜茶。”
当时顾时砚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门口的她，那眼神里的复杂，让她瞬间转身逃离。
她关掉工作群窗口，重新看向那封未写完的邮件。光标在正文栏里闪烁，像是在催促她写下点什么。
“顾总，生日快乐。”——太官方，像普通的工作问候。
“时砚，好久不见，祝你生日快乐。”——太亲昵，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的关系。
“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一切都好。”——太疏离，像陌生人的客套。
她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反复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正文栏里依旧只有寥寥几个字。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键盘上，泛着清冷的光。
她想起今天下午去顾氏送修改后的方案时，无意间听到林薇和同事的对话。
“顾总今天生日，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就订了个蛋糕，顾总不喜欢铺张。对了，去年他生日，是不是和林设计师一起过的？我看他办公桌抽屉里，还放着一张女生送的贺卡。”
林未晚的脚步顿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贺卡？她记得去年生日前，她确实写了一张贺卡，上面画了两个小小的卡通人物，是她和他，还写了一句“愿我们永远在一起”。后来分手了，她以为那张贺卡早就被他扔了。
“应该是吧，不过顾总从来没提过。”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惋惜，“说起来，顾总这一年真的很辛苦，每天加班到很晚，有时候胃不舒服，也只是吃点药硬扛着。”
后面的话，林未晚已经听不清了。她拿着文件，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顾氏。原来，他还留着那张贺卡。原来，他这一年，过得也并不轻松。
她回到书桌前，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在邮件正文里写下：
“时砚，生日快乐。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胃还疼吗？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夜加班。项目上的事情，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我。不用回复，只是想对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写完后，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放在“发送”按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她怕，怕这封邮件会打破现在的平静，怕他看到后会觉得困扰，更怕自己会再次陷入对他的牵挂里。
她想起上周在茶水间，顾时砚看到她手腕上的疤痕时，眼神里的疼惜；想起他在项目会上，力排众议支持她的方案；想起他深夜加班时，特意给她留的那盏灯。这些细节，像一根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彻底放下。
可她也记得，分手时他说的那句“我们不合适”；记得他在办公室里对她的疏离；记得他对别人说，他们只是优秀的合作伙伴。这些画面，又像一堵厚厚的墙，把她挡在原地，不敢靠近。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朋友圈截图，是顾氏集团的员工发的，配文是“顾总生日还在加班，太拼了！”，图片里，顾时砚坐在办公桌前，眉头微蹙，正在看文件，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蛋糕，却没有拆开。
林未晚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还是这样，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永远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她关掉邮件窗口，把写好的内容保存到草稿箱里。或许，这样就够了。把祝福藏在心里，不让他知道，也不让自己再受伤害。
就在这时，电脑弹出一条消息提醒，是林薇发来的私信：“林设计师，不好意思打扰你，顾总让我问一下，你那份修改后的方案，里面有几个细节，他不太明白，想让你明天早上提前半小时到公司，和他沟通一下。”
林未晚的心跳猛地一缩。明天早上，提前半小时。这意味着，她又要和他单独见面了。
她回复：“好的，我明天会提前到。”
关掉电脑，林未晚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那张未发送的邮件，想起顾时砚桌上的蛋糕，想起他留着的那张贺卡。心里的挣扎，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让她疲惫不堪。
或许，她真的应该彻底放下。或许，她和顾时砚之间，真的只能是工作伙伴。
可为什么，一想到他今天一个人过生日，她的心就会这么疼？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林未晚蜷缩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小小的团子。她知道，明天早上见到顾时砚，她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
只是，那封存在草稿箱里的匿名祝福邮件，像一颗未被点燃的火种，藏在她的心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勇气被发送出去。而她和顾时砚之间的故事，也像这封未发的邮件一样，充满了未知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