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光怪陆离的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令人心生警惕。他们仿佛踏入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滑如镜的晶石构成的迷宫。四面八方都是自己和他人的倒影,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光线在其中折射、扭曲,制造出光怪陆离的视觉陷阱,连声音都被吸收或扭曲,方向感在这里彻底失效。
“这是‘镜像迷宫’,”周韵的声音在迷宫中显得异常空灵,“它不考验武力,只映照人心。每个人都会看到内心最深处恐惧或渴望的幻象。固守本心,找到唯一真实的光源,才能走出去。若沉溺其中,将被永远困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环境便开始扭曲变化。林清音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晶壁仿佛化作了汹涌的洪水,耳边是嘈杂的嘲讽声——“民乐土死了!”“凭你也想救民乐社?”那是她刚入学时面临的困境与质疑。她心中一紧,但胸前的白玉环及时传来温热的脉动,让她瞬间清醒。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她依旧是那个坚定走在自己道路上的林清音。
她立刻看向身边的江以辰,却发现他僵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一片晶壁,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脆弱的孤寂感。
林清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晶壁中映出的,并非现在的他,而是一个缩小版的、约莫七八岁的小江以辰。他独自坐在空旷华丽的江家老宅琴房里,面前摆着昂贵的爵士鼓,小手握着鼓棒,却没有敲击,只是低着头,背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没有玩伴,没有父母的陪伴,只有冰冷的乐器和无穷无尽的规矩与期望。
“以辰……”林清音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那个在外人面前永远强大、冷硬、掌控一切的男人,内心深处竟然封锁着这样一段孤独的童年。
她试图去拉他的手,却发现他的身体紧绷,仿佛完全沉浸在了那段记忆里,对外界的触碰毫无反应。晶壁中的幻象还在变化,出现了江淮岳严厉斥责他“玩物丧志”的画面,出现了母亲早逝后空荡荡的房间……
他像是被自己记忆的囚笼困住了。
“学长!”林清音急了,用力握紧他的手,声音带着哽咽,“江以辰!你看看我!我是林清音!”
可他依旧没有反应,眼神甚至变得更加黯淡。
林清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对了,声音!这里是镜像迷宫,考验的是心!光靠呼喊不行,必须触及他的内心!
她不再试图强行拉他,而是靠近他,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僵硬的背脊上,闭上眼睛,放弃了所有复杂的音律技巧,只是用最本能、最真诚的声音,轻柔地、一遍遍地哼唱起那首她第一次在琴房为他弹奏的古筝曲调。那是他们初遇的旋律,是后来无数次合奏的根基,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心动开始的密码。
没有歌词,只有婉转悠扬的曲调,带着她全部的担忧、心疼、以及毫无保留的爱意,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渗入他冰封的记忆壁垒。
起初,江以辰依旧毫无动静。但渐渐地,林清音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点。她心中一喜,更加专注地哼唱着,将那些共同经历的画面——图书馆角落的第一次“这里不可以”,庆功宴后他霸道的告白,慕慕出生时他红着眼眶却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的模样……所有温暖的点滴,都融入了这简单的旋律里。
“清音……”
一声极轻的、带着不确定的沙哑呼唤,从他喉间溢出。
林清音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终于恢复清明的眼眸。那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迷茫与痛楚,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迅速被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与庆幸所取代。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度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仿佛确认她的存在是真实的一般。
“我听到了……”他低声说,目光缱绻地流连在她脸上,“你的声音。”是她的声音,将他从那片冰冷孤寂的回忆深海里拉了回来。
就在这时,迷宫中央,一点柔和而稳定的白光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那是唯一真实的光源,迷宫的出口!
周围那些混乱的镜像和幻象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重新变回冰冷的晶石墙壁。
“走!”江以辰彻底恢复冷静,拉着林清音,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光源快步走去。周韵和其余人也迅速跟上。
穿过光幕,他们终于离开了令人窒息的镜像迷宫,踏入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生长着奇异发光植物的地下洞穴。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劫后余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江以辰将林清音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某种失而复得的珍重:“刚才……谢谢。”
谢谢她,没有放弃他。谢谢她,将他拉回有她的现实。
林清音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以后……不要再一个人扛着那些了。”她指的是他童年那些沉重的孤独。
江以辰身体微僵,随即更紧地拥住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有些伤口,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愈合,但有了她的阳光照入,便不再那般冰冷刺骨。
周韵看着相拥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欣慰,又似是担忧。她望向洞穴深处,那里隐约传来流水声和更加强大的能量波动。
“休息片刻。前面就是‘心弦瀑布’,圣地核心的入口。那里……将是‘破晓’最后的,也是最强的防线。”
考验暂歇,但最终的挑战,近在眼前。他们的心,却因共同经历了这场心灵的洗礼,而贴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