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染没有多待，拢了拢衣领，迎着凛冽的寒风骑上自行车往家赶去。
天色灰蒙蒙的，铅云低垂，她得赶在下雪前到家。
回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站稳，孟春迎和小豆子便像两只小麻雀似的扑了上来。
孟春迎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可看了半晌，只见她神色平静，瞧不出半分端倪。
“姐姐，考得……怎么样？”孟春迎终究没忍住，小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楚墨染看着她那紧张的模样，不由得莞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应该没什么问题。”
“真的？！”孟春迎闻言激动得眼眶都有些红，“那太好了……太好了！”
小豆子也雀跃地拍起手，脆生生地喊：“姐姐是最棒的！一定能考上大学！”
楚墨染看着他们激动的模样，心里微暖。
“春迎，小豆子，我打算开京市的大学，到时候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京市吗？”
“愿意！”孟春迎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
小豆子也立刻大声附和：“姐姐去哪，我们就去哪！”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沈红英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带着一丝着急。
“墨染！”她一把拉住楚墨染的手，语气急切，“你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你怎么样？”
沈红英苦着脸，“我我不知道！我到现在从头还是懵懵的。”
楚墨染轻笑，“不用太紧张了，你都已经复习了这么久了，你学的很好，肯定没问题的。”
“但愿吧！我都紧张死了！”她的话让沈红英稍微安定了一些。
“孩子呢？”
“在家，初阳照顾着呢！”
“崔初阳考得怎么样？”
“他说考得一般，也不知道我们这次能不能考上。”
“别想那么远，”楚墨染拍拍她的肩膀，“退一万步讲，就算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政策已经恢复了，机会总会有，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怎么能没压力……”沈红英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愁云密布，“我爸已经发话了，要是今年我和初阳考不上，他就要动用关系，把我弄回城。”
她家里对她私自在这里与崔初阳结婚生子一事始终无法接受，如今关系已降至冰点。
这次高考，几乎是父亲给她的最后通牒。
要么她们凭借自己的本事考回去，要么就接受安排，离开这里，离开崔初阳。
“放心吧，”楚墨染语气笃定，“你们准备了这么久，付出了那么多，汗水不会白流的，一定可以的！”
沈红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振作精神：“对了，墨染，你报的是哪所大学？”
“京市的，京市大学。”
“京市大学！”沈红英低呼一声，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你也太厉害了！我就算再学三年，恐怕也摸不着京市大学的边儿。我能考上我们老家的师范大学，就谢天谢地了。”
她和崔初阳商量好了，她报考老家省城的师范大学，崔初阳报考老家的理工大学，学工程建设专业。
他们选择专业的时候，楚墨染也给了他们一些建议。
以她对未来的了解，这两个专业在未来一二十年都是很热门的专业，发展前景很好。
几人正说着话，一片冰凉忽然贴上鼻尖。
楚墨染抬起头，只见细碎的雪沫子开始从灰白的天幕中簌簌飘落。
“下雪了。”她轻声道。
孟春迎赶紧拉着小豆子：“快进屋，别冻着了。”又转头对沈红英说，“红英姐，进屋喝口热水再走吧，雪看着要下大了。”
沈红英却摇摇头，心神不宁地望了一眼家的方向：“不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孩子。”
楚墨染理解地点点头，“嗯，回去吧。”
——
在将近一个月的焦灼等待里，几乎所有人都把脖子望长了。
承载着无数人命运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像候鸟般，开始开始陆陆续续被邮递员送到各个大队了。
知青点的人更是天天盼、日日等。
可直到现在，邮递员的影子一次都没在高庄子大队出现过。
别的公社、别的大队已陆续传来捷报，唯独高庄子大队依旧沉寂。
连大队长高庆祥都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过几回步，念叨着：“咱们大队那么多人去考试了，不可能一个都没考上吧？就连张家湾都考上一个呢！”
相较于众人的心急如焚，楚墨染反倒成了最沉得住气的那一个。
她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在卫生室问诊、制药，回家教导春迎和小豆子功课。
高考于她，是通往更广阔天地的一座桥，却非唯一的独木桥。
除了不能跟宋星辰在一起外，她倒是觉得在城里或者在农村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太大分别。
就算现在不能回，过几年也能回去。
宋星辰那边也隔三差五就写信告诉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说宋平川那边已经找到了路子，就算考不上也能尽快把他们三个弄到京市去。
这天，她正在卫生室坐诊，忽然外面一阵嘈杂，像是有什么大事。
一个卫生室里等待的大娘，好奇的跑出去看热闹。
没一会儿，她又跑了回来了。
边上的男人赶紧问道：“他二婶子，外面这是闹啥呢？”
那妇女开口：“我听着好像是有人在喊邮递员来了。”
“是嘛！是不是来送录取通知书的？我听说咱们队的知青全都参加这次高考了。”
“估计是。”
她说着，目光转向里间沉稳坐诊的楚墨染，扬声道：“哎，楚知青，你不也考了么？还不赶紧去看看？”
楚墨染正凝神写着药方，闻言抬头笑了笑，笔尖未停：“不急。先把你们几位看妥当再说，再说，就算有通知书，一会儿也会送到大队部来，不妨碍。”
“你这姑娘，心态可真是这个！”大婶竖起大拇指，随即又迫不及待地分享情报，“外头那些知青，都快把邮递员给围起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