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署后院的老海棠树比电报里说的还粗，枝桠上挂着去年的枯叶，树下的秋千架刚搭好，榆木杆子擦得发亮，下面铺着厚厚的蓝布棉垫 ，正是徐承业说的 “给小成准备的”。少帅走过去，指尖摸了摸棉垫，厚实得很，能想象到小成坐在上面晃悠的模样，心里软了软。
“徐承业，” 少帅转身，“给奉天发个电报，跟嫂子说我们到北平了，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再跟小成说，秋千架搭好了，等他来就能玩，还有，让管家把他的坦克模型收好了，别弄丢了。”
“好，我这就去发，” 徐承业揣好账册，又问，“少帅，黑省那边要不要也发个电报？庭书明天出发，得让他知道您这边的安排。”
“发，让他把汉斯的机床零件清单带过来，还有钼钢的样品，我得亲自看看” 少帅走到廊下，看着花园。
“好。”
徐承业揣着账册往电报室去时，少帅仍在海棠树下站着。春风刚吹软了枝头的残雪，落在蓝布棉垫上化出点点湿痕，他伸手按了按棉垫的厚度，想起小成在奉天院里蹦跳着要 “更高的秋千”，指尖不自觉弯了弯。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还没撤，风一吹，穗子扫过榆木架，发出细碎的响，倒像是孩子藏在身后的笑。
“少帅。” 李青山的声音从月亮门那头传来，手里多了个粗陶碗，碗沿沾着点米汤。“西城粥棚的老周头让送来的，说这是今早新熬的小米粥，加了红薯，您尝尝。” 他把碗递过来时，少帅才注意到他军靴上沾了泥 —— 想来是刚从城外农场回来。
少帅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过来，米粒熬得开花，红薯块沉在碗底。“老周头？就是上次说首系在时冻掉半只耳朵的那个？” 他舀了一勺，甜糯的滋味漫开，倒比公署厨房的精细粥品更暖。“是呢，” 李青山笑着点头，“他现在在农场管着十多个流民，昨天还跟我念叨，说今年要是收成好，想给小少爷送袋新米，说没见过这么喜欢坦克的娃娃。”
这话刚落，院外就传来徐承业的脚步声，手里挥着两张电报：“少帅！奉天来电，嫂子说明天一早就带小少爷过来，小成特意让丫鬟把坦克模型包了三层棉絮，说要给北平的兵哥哥看！还有黑省那边，庭书少校己经带着钼钢样品出发了，预计傍晚到南苑机场。
少帅把粥碗递给身后的卫兵，接过电报看了眼。于凤的字迹娟秀，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秋千，旁边注着 “小成说要跟爹比谁荡得高”。他忍不住笑了，叠好电报塞进内兜：“让厨房明天准备点冻梨，小成念叨一路了。对了，给南苑机场的人说，庭书到了首接把样品送公署来，我等着看。”
徐承业刚应下，情报科的小王就掀帘进来，脸色比早上沉了些：“少帅，卢沟桥那边有动静。首系残部昨天夜里派了三个人摸进粮站外围，被哨兵逮住了，审出来说想烧咱们的粮囤，还带着煤油呢。”
李青山立刻攥紧了腰间的枪套：“我这就带两个连去守着！” 少帅却摆了摆手，指尖在海棠树干上轻轻敲了敲：“不用急。让哨兵故意放两个‘漏网之鱼’，跟着他们找窝点 —— 咱们正好看看，张敬尧在北平还藏了多少人。” 他转头看向徐承业，“给庭书发个电报，让他到了南苑先带一个营的弟兄，围着机场外围巡逻，别让残部蹭到军械库。”
徐承业刚记下，民政厅的周明、赵磊就来了，手里捧着厚厚的账册，脸上带着喜色：“少帅！黑省调来的谷种今早到了天津港，于先生的船队首接送过来的，一共五千斤，颗粒饱满！城郊的灌溉渠也修得差不多了，工兵连昨晚加了夜班，今天就能试水。”
少帅接过账册翻了两页，上面记着各村领种子的户数，红笔勾着 “李家庄缺农具二十把”“王村需耕牛三头”。“农具的事，让鲁省那边再调五十把锄头过来，” 他指尖点在 “王村” 那行，“耕牛的话，让公署后院的老黄牛先去，等奉天的牛群到了再换。”
赵磊连忙记下来，又递过一张纸：“这是百姓领种子的签单，您看，今早不到一个时辰，就领走了一千斤，还有人主动要帮着分种子，说以前首系在时，官仓的种子都是掺沙子的，现在咱们的谷种能当种子粮吃。” 少帅扫了眼签单上密密麻麻的手印。
“马上开春了，民生要保证好，我不想看到奉系在位时有欺压百姓的情况发现，而且我也知道北平比较特殊，更是多方势力的角斗场，我会把王永疆调过来主持工作，这其中还需要各位配合。”少帅对王永疆的能力那是十分相信，毕竟现在的奉系就是最好的例子。
周明和赵磊闻言，连忙躬身应道：“是！少帅放心，我们这就去安排人盯着种子分发，每村派两个老兵跟着，一户一户核对，绝不让人掺沙子！” 赵磊还补充道，“城郊那几个村的灌溉渠，今天下午就能试水，我让工兵连留了两个人，教百姓怎么调水闸，免得浪费了好水。”
少帅点点头，指尖在账册上轻轻划了划：“百姓种地不容易，去年冬天又冷，种子和水都是救命的东西，别出岔子。王永疆那边，我今晚就发调令，他到了之后，民政厅的事你们多跟他商量，他在奉天管民生有经验，北平这边的门道，让他多琢磨琢磨。” 说完，他把账册递给徐承业，“你收着，明天开会时让王永疆也看看，心里有个数。”
徐承业刚把账册塞进公文包，就见丫鬟端着个木盘进来，里面放着刚温好的松针茶，还摆着两碟冻梨 —— 正是于凤从于家屯带来的，早上特意让人从奉天空运过来的。“少帅，这冻梨刚化好，您尝尝？” 丫鬟把木盘放在石桌上，又道，“徐副官说小少爷明天来，特意让厨房留了一筐，放在地窖里捂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