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西捏着签好的协议，指腹反复摩挲着协议，像是要把纸页攥出洞来，他起身时膝盖微颤，被冯镛扶了一把，却只是摆摆手，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汉庆，北平交给你，我老了，真是没想到你爹竟然教出来你这么一个人物。
少帅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比刚才软了几分：“曹大爷放心，我也没想着对你们首系动手，只是，你懂的。”
曹西点点头，转身拎着公文包往外走，棉袍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的雪粒落在地上，很快被洋行的暖气化了水。徐承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幕里，低声对少帅道：“要不要一个营护送？倭国秘书刚才看他的眼神不对劲，怕在路上出幺蛾子。”
“不用。” 少帅指尖在协议上敲了敲，“佐藤现在不敢动他，曹西要是出事，全天下都知道是倭国干的，他们还想不想在华北混了？倒是你，立刻给北平发报，让 17 师明天一早就从山海关开拔，进驻北平外围，告诉师长李青山，进城后不准扰民，商铺照常营业，百姓家里的东西，一根针都不能拿。”
曹西回到北平城时，暮色己漫过城墙。首系司令部里，吴大帅正领着几名参谋收拾文件，见他进门，连忙迎上来：“怎么样？汉庆松口了没有？”
曹西把协议往桌上一扔，瘫坐在椅子上，声音里满是疲惫：“松口？没让咱们把包定也交出去就不错了，五百万分三年，盐税抵六成，还有兵工厂那五台漂亮国车床，都得给奉军。” 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协议上北平防务交接，“明天一早，奉军 17 师就从山海关过来，咱们得把城防图整理好，别到时候落人口实。”
吴大帅拿起协议扫了一眼，眉头拧成疙瘩：“这跟缴械有什么区别？咱们在北平经营这么多年，就这么让出去了？”
“不让又能怎么样？” 曹西叹了口气，“奉军五个师压在华北，他们别说是大炮了，坦克飞机都能造，咱们现在步枪连子弹都凑不齐，真打起来，北平撑不过三天。”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渐亮起的灯笼，“告诉弟兄们，今天开始收拾，明天一早就撤退，留下一个师交接城防。”
吴大帅沉默着点头，转身去传达命令，夜里的北平城不复之前的安静，首系士兵脚步声在北平的大街上不断的回荡，他们腰间的步枪垂着，没了往日的精气神，谁都知道，明天一早，这座城就换了主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北平城外就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17 师师长李青山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身后的士兵背着步枪、扛着机枪，队列严整得连风吹过都掀不起一丝乱。城门口的首系士兵早己列队等候，见奉军靠近，纷纷放下枪，眼神里满是落寞，却没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
李青山勒住马，对着城楼上的首系军官喊：“城防图准备好了吗？按协议，咱们现在交接防务，你们留一个营配合我们巡逻，其余人下午之前撤出北平。”
城楼上的首系军官点点头，让人把城防图送下来，李青山接过图，随手递给身边的参谋，又道：“告诉弟兄们，少帅说了，进城后不准进民宅，不准拿百姓东西，炊事班就在城外搭灶，要是有谁违纪，首接军法处置。”
这一幕被跟在后面的北平商会会长看在眼里，他连忙凑过来对李青山道：“师长，俺们商会准备了热粥和馒头，就在城门口的粥棚里，让弟兄们垫垫肚子吧？”
李青山笑着点头：“那就多谢会长了，不过粥钱得从我们军饷里扣，不能让百姓吃亏。”
商会会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能让奉军守北平，俺们百姓放心，这点东西算啥！”
奉军士兵有序地进城，没有一个人乱闯民宅，也没有一个人伸手要百姓的东西，街面上的商铺很快开了门，掌柜的们探出头看，见奉军士兵只是沿着墙根巡逻，纷纷松了口气，之前北平换防时，商铺至少要关半天，生怕被士兵抢了，现在倒好，奉军来了，生意照样做。
与此同时，奉天倭国领事馆里，佐藤正把手里的电报揉成一团。电报是北平的间谍发来的，说奉军进城后纪律严明，百姓都很拥护，他们根本找不到机会挑事。
“废物！” 佐藤一脚踹翻椅子，对着翻译官吼，“我让你们去挑动百姓和奉军的矛盾，不是让你们去看奉军演戏！北平那么多首系的旧部，就没人愿意出来闹事吗？”
翻译官缩着脖子道：“首系旧部要么领了路费走了，要么留在奉军补训，没人愿意出头。而且奉军查得严，咱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城防工事。”
佐藤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国内有消息了吗？他们怎么说，或者他们想明白怎么对奉系的态度了吗？”
副官连忙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加密电报，双手递到佐藤面前：“领事，国内刚发来的，军部和外务省吵翻了， 军部说要增兵朝鲜，从边境施压奉系，外务省却怕事情闹大，影响和德意志的贸易贺在华利益，让您先稳住，别再搞出动静。”
佐藤一把抓过电报，飞快地扫着内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军部的激进他早有预料，可外务省的 “稳”，在他看来就是怯懦，奉军如今在北平站稳脚跟，再过几个月，等黑省的军工产能提上来，怕是更难对付。他猛地将电报拍在桌上，“八嘎！外务省的那群蠢货，只知道做生意！等奉系真的壮大起来，别说关外的利益，整个华北都要成他们的地盘！他于汉庆是什么好东西吗？那是比他爹更难打交道的人，这就算了，他对奉系怎么发展有切实的想法。”
翻译官缩着脖子不敢接话。他跟着佐藤在奉天待了三年，清楚这位领事的脾气，表面温文尔雅，骨子里比军部的少壮派还要狠，只是如今没了国内的支持，再硬的脾气也得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