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月隐星沉。
黑风山南麓的密林,浸在浓墨般的夜色里。
几道黑影,如鬼魅般穿行于嶙峋怪石与虬结古木之间,落地无声。
白岁安走在最前,一身粗布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自从他迈入胎息,灵觉大增,脚步看似不快,却总能精准避开横生的枝极与松动的碎石。
而且他还发现能通过《太枢御运衍轮经》掩盖自身的胎息气息。
简直是扮猪吃虎的利器!
白玄礼紧随其后,目光扫视着前方每一片阴影。
李辰、王虎等人散在左右,个个摒息凝神,握着兵器的手心沁出薄汗。
逐渐靠近那处长有歪脖老松的谷口。
忽然,白岁安脚步一顿,抬手。
所有人瞬间伏低身形,隐入黑暗。
几乎同时,前方十丈外,那片看似寻常,实则被无形符录之力扭曲了光线的谷口处,传来一声冰冷的嗤笑。
“呵,鼻子真灵。本公子藏得这般隐秘,还布下了匿息符”,还是被你们这些鬣狗闻着味找来了?”
云子秋以为来的就是白玄礼这一个先天三重以及旁边的几个护卫。
他眼里的白岁安平平无奇。
眼见着他们朝着谷口而来,索性不再隐藏。
谷口的光线一阵水波般的晃动。
他缓步走出,站在谷口凸出的岩石上。
月色偶尔穿透云隙,照亮他苍白却带着讥诮的脸。
他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倨傲地扫过下方:“怎么,张泽手下的兵死不够,又派你们来送死?”
他目光落在白玄礼身上,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尤其是你,白玄礼。那日鹰嘴涧没死成,今日特地带着你这些泥腿子乡亲,来给本公子补上这份大礼?”
李辰闻言,眼睛瞬间红了,低吼一声就要上前,被白玄礼一把按住。
白玄礼踏前一步,横刀身前,声音沉冷如铁:“云子秋,你的路,走到头了。”
“就凭你们?”
云子秋哈哈大笑,周身淡薄灵光一闪,那面熟悉的青色光幕再次浮现,”来!让本公子看看,你们的骨头,有没有嘴硬!”
话音未落,白玄礼已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
长刀破空,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直劈光幕!
“铛!”
巨响在寂静山林中炸开。
光幕剧烈波动,涟漪阵阵,却依旧稳固。
几乎同时,李辰、王虎几人从侧翼悍然扑上!
刀光、棍影,如同疾风骤雨,疯狂倾泻在光幕之上!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密如骤雨。
云子秋站在光幕内,好整以暇,甚至有空掸了掸指甲。
他指尖微动,那枚【玉翡箭】再次出现,滴溜溜旋转,时不时射出一道白光,逼得李辰等人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没吃饭吗?白玄礼,你这北玄卫百户,就这点力气?”
“那个使棍的,对,就是你,动作慢得象娘们!”
云子秋的垃圾话不断吐出,带着猫戏老鼠的快意。
“嗤—
“”
一道白光擦着王虎的肩头掠过,带走一片皮肉,鲜血瞬间染红衣襟。
王虎闷哼一声,动作不由得一滞。
“虎子!”李辰惊呼,分神之下,差点被另一道白光击中小腿。
战局看似激烈,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龟壳般的防御。
白玄礼额头青筋暴起,刀势愈发狂暴,但那光幕如同轫性极佳的皮胶,斩开一寸,立刻反弹恢复。
白岁安静静站在战圈之外,目光锁定着云子秋,以及他身前那面流转不定的光幕。
他右手垂在身侧,指尖隐在袖中,一丝淡金微芒悄然凝聚。
他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云子秋见久攻不下,脸上不耐之色愈浓,尤其是看到白岁安一直不动,心中莫名烦躁,厉声道:“老东西!看什么看!等本公子宰了你儿子,下一个就是你————”
话音未落,他手中【玉翡箭】陡然转向,一道凌厉白光直射白玄礼胸口!
白玄礼早有防备,不闪不避,反而迎身而上,刀身横拍,竟是硬生生用刀面撞向那道白光!
“铛——!”
火星四溅,玉翡箭被拍得一偏,去势稍缓。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云子秋心念急转,欲召回玉翡箭回防护体一却见白玄礼怒吼一声,刀势如狂风暴雨,不顾虎口迸裂,死死缠住那抹试图飞回的玉光!
“休想回防!”
—就是此刻!
云子秋心神尽在操控玉翡箭回防之上,对【青玉甲】的操控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懈。
“咻咻—”
两道凝练至极、细若金线的光芒,几乎不分先后地破空而至!
速度快得超越视觉!
云子秋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本能地将所有灵力疯狂灌入【青玉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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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青色光幕瞬间亮到极致!
“噗噗一”
如同热刀切入牛油。
金色丝线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凝实的光幕,在其上留下两个针尖大小的孔洞。
下一刻,以那孔洞为中心,无数裂纹蛛网般蔓延!
“咔嚓————嘭!”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山林。
云子秋引以为傲的【青玉甲】光幕,竟连一瞬都没能挡住,彻底崩碎,化为漫天飘散的青色光点!
他脸上的狞笑僵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
第三道金线已接踵而至!
“噗!噗!”
两道金光精准地贯穿了他的手腕与脚踝!
“啊——!”云子秋惨嚎出声,【玉翡箭】失去控制,“啪”地落地,整个人跟跄倒地,鲜血瞬间染红身下的碎石。
他挣扎着想爬起,却因手脚筋络被断,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白岁安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自光平静无波。
在云子秋愤怒而绝望的眼神中,他俯身,动作熟练地搜刮起来一个储物袋,那枚失去光泽的【青玉甲】玉佩,还有掉落在一旁的【玉翡箭】。
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捡起几颗田边的石子。
山林间,死寂一片。
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与云子秋压抑的痛哼。
李辰张大了嘴巴,看看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云子秋,又看看缓缓收起手指的白岁安,脑子里一片空白。
【岁安叔————他————他刚才————用的是仙?】
王虎捂着流血的肩膀,忘了疼痛,眼睛瞪得象铜铃,只会喃喃:“东家————
东家————”
白玄礼收刀而立,胸口微微起伏,虎口处鲜血淋漓,却浑不在意。
他看着父亲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知道父亲走上了那条路,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凌厉,如此————精准。
白岁安将搜刮之物收起,站起身。
白玄礼这才猛地回过神。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李辰、王虎。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铁一般的重量,砸在每个人心上:“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
“我是信得过你们的。”
“但是,你们不要姑负白家的信任。”
“此事,不可外传。”
李辰、王虎等人一个激灵,立刻挺直腰板,压低声音,肃然应道:“是!礼哥!”
“俺们晓得轻重!”
“打死也不说!”
夜色愈浓,山林重新陷入沉寂,只有风过树梢的沙沙声,掩去了方才那一闪而逝的金光与制敌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