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刹那,他隐约见一人走近,那衣着下半身似曾相识……
未及细想,他已彻底昏厥。
意识恢复,慕容博睁眼,顿觉不对。
浑身无力,气海空空如也,真气全无反应。
更甚的是,双腿全无知觉,仿佛……已被废去。
醒来那刻,他已明白:自己废了。
是谁?
究竟是谁?
忆起昏前所见的那道人影,难道是……
正惊怒交加,一旁传来慕容复的声音:
“父皇,你醒了?”
慕容博艰难扭头,望向床边的慕容复,颤声道:“复儿,是你……是你!”
慕容复一脸困惑:“父皇,你在说什么?”
他似乎全然不解父亲为何如此。
慕容博见此情形,气得浑身颤抖,想抬手却丝毫动弹不得,全身上下仿佛只剩下头部还能活动。
“你这逆子,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慕容博怒火攻心,怎么也想不到竟会被亲儿子所害,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我能做什么?我回来就见父亲倒在屋里,赶紧将你抱了回来,什么都没做。”
慕容复摊开双手,一脸不悦,像是被父亲的怀疑刺痛了心。
他随即长叹一声,道:“父亲,儿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这样指责我?”
装!你还在装!
你真以为我慕容博是傻子不成?
昏过去之前,他分明看到那身影的下半身衣着与鞋色,明明就是你慕容复,还有什么可装?
“复儿,不必遮掩,你以为为父看不出来?你与魔门勾结,与天君席应联手谋害亲父,该当何罪!”
慕容博怒声咆哮,越说越气,他不明白儿子为何要如此害他,究竟图什么?
“父亲,你真是……”
慕容复脸色变了变,似未料到父亲已知晓此事,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冷冷望向慕容博。
这时,席应的声音响起,缓步走近。
“不得不说,你父亲还是有几分头脑的。”
听见席应的声音,慕容博更加激动,低吼道:“你……是你!是你!”
“唉,老头,别这么激动。”相较于慕容博,席应显得淡定许多,还劝他冷静些。
慕容博怒极攻心,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
“这可不怪我啊!”
见慕容博吐血,席应摊手表示与他无关,千万别把账算到他头上。
“没人说是你的错,不必多言。”慕容复脸色一沉,冷冷说道。
谁说是你害的?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慕容复不愿听他这般言语,只觉得句句刺耳。
“行,那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们父子了。”席应耸耸肩,转身欲走。
“不必,你留下。若出去被人看见,反倒麻烦。”慕容复却拦住他,显然是担心邓百川等人撞见席应,无法交代。
席应双手一摊,一脸坦然地说道:“不必担心,我这一身文人装扮,谁会想到我是魔门中人?”
“我不放心。”
慕容复语气坚决,仍旧不同意。
既然慕容复这样说了,席应也不反对,反倒觉得留下来看看父子争执的场面,也挺有意思。
慕容博顾不上席应是否在场,气喘吁吁地对慕容复道:“复儿,你与他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啊!”
被气得吐血之后,慕容博状态自然不佳,气息弱了不少,不过即便被废,仍不至于死,只是勉强苟延残喘。
慕容复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极是不悦。
又是说教!
父亲,你凭什么这样训我?
他心中极其不满,冷冷反问:“父亲,那你与阴葵派之间,又算什么?”
你说我?那你自己呢?
只知道指责我,却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慕容博脸色一沉,没想到慕容复竟已知道此事。
但他自认能承担后果,而慕容复却没有这个能力。
于是慕容博冷冷道:“为父兜得住,你能吗?”
“可笑!阴葵派早已借你之手,在东州各处渗透,你竟还说你兜得住?”慕容复不屑一笑,语气冰冷。
兜得住?
你说你兜得住?
父亲,你拿什么来兜?
在慕容复看来,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阴葵派借着慕容博给予的便利,早已深入东州各地,这就是所谓的“兜得住”?
慕容博面色变幻不定,仍为自己辩解:“复儿,这是正常的利益交换,否则人家凭什么帮你?”
利益交换怎么了?这有问题吗?
在他眼中,这再正常不过。若不与阴葵派做这样的交换,对方怎会相助?
说着,慕容博看向一旁看戏的席应,眼中满是痛恨,冷声道:“再说,你觉得席应会真心帮你吗?此人必定有所图谋!”
复儿,像席应这种魔门老怪物,你玩得过他吗?
这老东西一定别有用心,背后必有阴谋!
你一定会被他耍得晕头转向!
“哎,这话可不对。我确实有所图谋,这点我认,但我和阴葵派不同,绝不觊觎你们慕容家的地盘,这一点差别可大了。”
有所图?
那是自然。
但我不像阴葵派,不会盯着你们慕容家的地盘,这一点必须说清楚。
慕容复没理席应,只冷着脸看向父亲慕容博,说道:“父亲,你年纪大了,连合作对象都挑不明白。像阴葵派那样的……哼,根本是与虎谋皮!”
父亲,你懂什么?
我大燕要争霸天下,怎能容忍阴葵派这种意图夺我根基的窃贼?
“愚蠢!阴葵派有算计又怎样?”
慕容博气得直喘,嘴里不停地骂着不孝子之类难听的话。
慕容复听在耳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极其不快。
“只要我们手握精兵强将,有钱有粮,何必怕阴葵派?”慕容博不顾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停了一下,他又冷冷开口:“阴葵派还需要我们顶在前面吸引朝廷的注意,又怎会立刻对我们下手?只要他们一天不动,这平衡就能维持。我们趁机壮大自己,到时候还用看阴葵派的脸色?”
就在慕容博滔滔不绝时,席应忽然在旁边插了一句:
“不不不,阴葵派大可直接把你们父子杀了,一了百了,多简单!”
慕容博瞥了席应一眼,冷声道:“除非阴后亲自出手,否则阴葵派其他人,还杀不了我慕容博。”
想杀我?
行啊,叫阴后来!
阴后出马,我没话说。
其他人?休想取我性命。
席应轻轻一笑,淡然说道:“老头,阴葵派的底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扶持的对象,手下的精兵悍将可不比你们慕容家差。你们要么退到海外,要么被阴葵派吞掉,没有第三条路。”
慕容博脸色一沉,盯着天君席应许久,才缓缓开口:“天君,你知道的不少啊。”
“没办法,我好歹也是魔门的人,能不清楚吗?”席应耸耸肩,随意回道。
为什么清楚?
因为我是魔门的人,自然心里有数。
听完席应这番话,慕容博沉默片刻,才又开口:“即便如此,我慕容家仍有退路。阴葵派盯着东州,那就随他们去,大家心照不宣。可你呢?你要什么?”
阴葵派觊觎东州又如何?
此事早已心照不宣,不足为虑。
但席应你图谋为何,才是关键。此举恐将慕容家推向深渊,与天君席应联手,方为最大危机。
席应闻言,淡然一笑:“我并未思虑太多,不过是为燕皇勾勒一幅宏图。大燕岂能仅据东州一隅?何况如今只得半数,自当择机进取。”
他略作停顿,续道:“目标何在?自是岭南!”
既然慕容博问起,席应坦然作答。
“你……”慕容博脸色顿变,双目圆睁,一时怔住。
片刻后,他低声呢喃:“岭南宋家……竟是岭南宋家?此事绝无可能,宋家岂是易与之辈?”
若贸然对岭南宋家用兵,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这绝非慕容博所愿见,若纵容慕容复这般疯狂,慕容家大好基业或将毁于一旦,甚至丧失东州根基。
席应摊手轻笑,转向慕容复道:“瞧见否?令尊已失雄心,而你不同,燕皇。你胸怀壮志,故而我才择你而非令尊。”
此刻席应盛赞慕容复,称其兼具实力与雄心,远非垂老的慕容博可比。
一人年轻有为,一人暮气沉沉,谁更适合执掌慕容家,引领大燕走向辉煌,不言自明。
席应屡屡以此言蛊惑慕容复,只为将这枚好棋牢牢握在手中。
至于慕容博这般精明之辈,还是安养天年为妙。
慕容复对此颇为受用,欣然颔首。
随即开口道:“不错,家父年迈,已不明大势。大燕疆土当持续开拓,岭南必将成为我慕容家强援。一旦得手,大燕国力必更上层楼!”
慕容博默然无言。
疯了,当真是疯了!
岭南宋家岂是轻易可图?
何况平南侯亦虎视岭南,拥兵不下十万,如何攻取?
朝廷兵马未平,竟已妄图进军岭南?
若此念不止,下一步莫非便要直指洛阳?
“燕皇,你父亲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早该退出舞台了。”席应看着满脸兴奋的慕容复,继续煽风点火,又顺势奉承几句。
必须彻底迷惑住慕容复,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做自己的棋子。
席应不吝啬多说几句好话,反正言语又不会带来什么损失。
慕容博已经无法言语,只能死死盯着得意大笑的儿子和掌控局面的天君席应。
他明白席应是在蛊惑自己的儿子,而这个傻儿子竟被人当作棋子利用——难道慕容家就要这样毁于一旦吗?
慕容博痛苦地闭上双眼,没想到竟会被自己的儿子所害。即便此刻还没死,但落到这般田地,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父亲,您就好好看着吧,看儿子如何光复大燕。”慕容复却满怀信心地说道。
他坚定地相信胜利必将属于自己,大燕也一定会在自己手中重现辉煌。
我,慕容复,必将成为大燕最伟大的皇帝!
慕容复意气风发,兴冲冲地召开御前会议,筹划下一步行动。席应则以幕僚身份列席会议。
临淄城。
在于凤舞亲自督导下,城内局势已完全稳定。苏牧随即率领部众进驻这座青州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