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若与乔峰并肩而行,踏着渐浓的暮色,不多时便入了无锡城。
城中已是华灯初上,炊烟与市井喧器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人间烟火的热闹,与方才郊外的清寂恍若两个世界。
乔峰显然对城内颇为熟悉。
他径直引虚若去往了一间看起来颇为古色古香的客栈。
“掌柜的,两间上房。”
乔峰对迎上来的掌柜说道,随即又看向虚若,“小师父,如今天色已晚,寻人不急在一时。你我不如在此歇息一晚,养足精神!”
虚若见乔峰安排周到,且所言在理,便双手合十:“乔帮主有心了,小僧客随主便。”
掌柜的连忙引二人去了后院一间颇为雅静的客房。
“小师父,这家虽不奢华,但酒肉却是城中一绝。”
乔峰朗声笑着,径自寻了张椅子坐下。
他也不问虚若忌口,便对伙计道,“去切五斤熟牛肉,打十斤高梁酒,再配几样时新菜蔬!”
酒菜上得极快。
乔峰自顾自斟了满碗酒,仰头一饮而尽,这才看向虚若,笑道:“一别数年,小师父风采更胜往昔。此番怎会来到江南?”
虚若亦执起酒杯,随意喝了一口,道:“说来话长。小僧算是被一位吐蕃的明王给“请”出少林的,随后更是一路南下,去了大理,如今方才折返回来。”
“吐蕃明王,可是那大轮明王鸠摩智?”
乔峰浓眉一扬,随即了然,“此人名声不小,武功据说也极高。他能请动小师父,倒也不易。”
他言语间带着几分调侃,显然是将虚若当成了偷溜下山玩耍的晚辈。
只是这晚辈气度沉静,与寻常少年僧人迥异罢了。
虚若也不分辩,只淡淡道:“机缘巧合而已。大理风物与中原大异,段氏皇室礼佛之风尤盛,确实别有一番气象。”
他略去了天龙寺、丁春秋与四大恶人等关键信息,只提了些沿途见闻。
乔峰听得仔细,又连干了两碗酒,忽然叹了口气:“大理段氏素来安稳。不象我丐帮,近日颇多事端,马大哥不幸身亡,帮内兄弟难免人心浮动。”
他虽看似粗豪,实则心细,言语中透出些许疲惫。
虚若目光掠过窗外街景,随意开口道:“树大招风,帮大势杂;外敌易御,内隙难防。乔帮主威望素着,然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些事,还需早察征兆,防微杜渐。”
乔峰执碗的手微微一顿,看向虚若。
这小和尚言语平淡,却似有所指。
他沉吟片刻,道:“小师父的意思是?”
虚若却不正面回答,只将话题轻轻拨开:“小僧只是偶有所感,随口一提。
江湖风波,往往起于青萍之末。乔帮主英雄了得,自有明断。
他举起酒杯,“敬帮主!”
乔峰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小和尚比数年前更加沉稳难测,那清澈眼神背后,仿佛洞悉许多事情。
他哈哈一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好,乔某记下了。”
两人不再谈论帮中事务,转而说起江湖轶事,武学见闻。
乔峰发现虚若于各派武学要旨竟能信手拈来。
其见解独到,往往三言两语便能切中要害,令他这等武学大宗师也时有壑然开朗之感,心中惊异更甚。
酒至半酣,乔峰嫌碗小不过瘾,索性拎起酒坛,仰头便“咕咚咕咚”豪饮起来,尽显豪迈本色。
虚若则依旧安然坐着,手指捻着酒杯,不疾不徐地浅酌,与乔峰的狂放相映成趣。
不知不觉,月已中天。
几坛酒渐渐见底,话题也暂告一段落。
乔峰虽海量,脸上亦有了几分酒意,笑道:“痛快!与小师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夜已深,明日还有要事,你我便早些安歇吧。”
虚若点头称是。
两人各自回到自己房中寻了地方安睡调息。
乔峰内力深厚,不多时便呼吸匀长,似已入睡。
虚若则闭目存神,体内真气自在流转,灵台一片清明。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虚若与乔峰几乎同时睁开双眼。
一夜休息,二人皆是神完气足,昨日些许奔波疲惫早已一扫而空。
两人刚用罢客栈准备的清淡早饭,忽听得客栈前院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与人语声。
紧接着,便是包不同那独特的嗓音传来,带着几分气急败坏:“非也非也!
那蕃僧武功虽怪,也不过是仗着几分蛮力,若非包某一时不察————”
话音未落,包不同与风波恶、阿朱、阿碧四人已走了进来。
包不同脸上尤带愤愤之色,风波恶则沉默地揉着手腕,显然二人在刚才的交手中吃了亏。
双方碰面,都是一怔。
风波恶目光扫过乔峰,略微收敛了些许狂态,拱了拱手:“原来是乔帮主在此。”
他对乔峰的武功为人还是存有几分敬意的。
待视线转到安然立在乔峰身后的虚若时,不由得微微一愣,面上掠过一丝疑惑。
乔峰将四人略显狼狈的模样收入眼底,最后看向包不同和风波恶:“二位这是?”
包不同哼了一声,却碍于面子不想详述吃亏的经过。
风波恶性子较直,闷声道:“跟那蕃僧鸠摩智撞见,打了一场,没留住人。
“鸠摩智?”
乔峰下意识看了眼虚若。
阿朱心思灵动,见乔峰主动问起,连忙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恳切:“乔帮主,风四哥说得是。”
“那吐蕃国师鸠摩智武功极高,包三哥和风四哥与他周旋许久,还是被他带着王姑娘走脱了。此刻也不知王姑娘安危如何,真是急死人了!”
她这话既说明了情况,也委婉地维护了包不同二人的颜面。
乔峰闻言,浓眉一拧:“光天化日,掳掠女子,此等行径,乔某既然知晓,断不能坐视!”
这时,陈孤雁竟也恰好也来到酒肆,听闻此事,立刻冷声反对:“帮主,此乃慕容氏与吐蕃番僧的私怨。杏子林大会在即,帮中事务繁杂,不宜节外生枝。”
包不同本就着火,一听此言,立刻反唇相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