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赫瑾面上不显，看在薛晚盈的面子上，对几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自然而然地被薛晚盈引到了主位坐下。
蒋廷烨立刻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
在等待的间隙，林奕暖主动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动作优雅地为苗赫瑾倒了一杯温热的陈年白茶，声音温和：“苗书记，先喝口茶润润喉。”
苗赫瑾近距离打量着林奕暖，这个女孩的容貌气度实在出众，他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道：“林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薛晚盈心领神会，立刻接话：“舅舅，您可能是在电视上见过暖暖。她负责的云城生态示范项目，之前给我爸做过几次直播专访，反响挺好的。奕暖提的问题又专业又犀利，连我爸都夸她呢。”
苗赫瑾恍然，他确实有印象在某个新闻片段里，看到薛育彬身边站着一个容貌气质俱佳的年轻女孩，谈吐不凡，原来就是她。
这让他对林奕暖的初始印象又好了几分，至少不是空有外貌的花瓶。
待林奕暖坐回自己的位置，苗赫瑾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坐在稍远处的楚晔辰。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尤其是眉眼间的神韵，总让他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甚至牵动了一丝深埋心底的情绪，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菜品很快上齐，都是些清淡养生、注重食材本味的菜式，显然经过精心挑选，服务员退出包厢，轻轻带上了门。
包厢内安静下来。
苗赫瑾没有动筷，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目光转向身旁的薛晚盈，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盈盈，现在可以说了吧？今天这顿饭，恐怕不只是为了请教宣传问题，或者介绍男朋友给舅舅认识这么简单吧？”
薛晚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带着些许被看穿的尴尬，小声说：“舅舅，我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聊，或者……吃完饭再说？”
苗赫瑾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拿起筷子：“行，先吃饭。”
他动了几筷，品尝着菜肴，看似随意，实则心思流转。
席间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吃了片刻，苗赫瑾放下筷子，目光转向楚晔辰，依旧状似无意的询问：“楚总看起来很年轻，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在场几人都微微一怔。
楚晔辰虽然心中诧异，但面上依旧保持恭敬，回答道：“苗书记，我今年刚满三十。”
“三十……”苗赫瑾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某种猜测得到了印证，但他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了过去，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嗯，很年轻，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
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蒋廷烨，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淡然：“蒋氏集团……蒋仲山蒋老，是你什么人？”
他年轻时与蒋仲山有过几面之缘，对那位精明强干的老爷子印象颇深。
蒋廷烨立刻端正神色回答：“苗书记，蒋仲山是我爷爷。”
“哦……”苗赫瑾微微颔首，“蒋老和我父亲当年有些交情，都是为云省发展出过力的人。没想到他的孙子，和我们盈盈走到了一起。”他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薛晚盈听到这话，心里却泛起一丝疑惑。
外公家和蒋家既然有旧，为什么父亲薛育彬之前会对她和蒋廷烨的交往反应那么激烈，甚至不惜动手打她？这背后是否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这顿饭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着，每个人都吃得不多，心思显然都不在美食上。
终于，看到苗赫瑾放下了餐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薛晚盈知道，摊牌的时刻到了。
苗赫瑾慢悠悠地品着茶，视线再次落在薛晚盈身上：“盈盈，现在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可以告诉舅舅，今天特意组这个局，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了吗？”
薛晚盈深吸一口气，看向苗赫瑾，眼神带着恳求：“舅舅，其实是……是暖暖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向您汇报。这件事，恐怕只有当面问您，才能得到最确切的答案。”
她说着，伸手指向了林奕暖的方向。
林奕暖闻言，立刻站起身，走到苗赫瑾面前，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姿态放得极低，然后她抬起头，清澈而坚定的目光直视着苗赫瑾，缓缓吐出了三个字：“楚芳菲。”
苗赫瑾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高位者的审慎与锐利。
他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地以为林奕暖是想为楚芳菲说情走关系，语气立刻带上了公事公办的疏离：“楚芳菲？她的案子，国际刑警组织已经移交了部分关键证据，事实清楚，性质恶劣，目前由司法部门依法处理。你们如果是想打听案情或者说情，那我只能说，爱莫能助！”
“苗书记，您误会了。”林奕暖立刻打断他，语气急切而真诚。
“我绝不是为楚芳菲求情！恰恰相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尽快被绳之以法，接受法律的严惩！”
苗赫瑾审视着林奕暖，见她眼神坦荡，心中的不悦稍减，他掏出烟盒，取出一支中华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缓缓吐出，“哦？那你特意通过晚盈找我，是为了什么？”
他示意林奕暖继续说下去。
林奕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用尽量简洁的语言，陈述自己与楚芳菲之间的深仇大恨。
她从自己十岁失去母亲、被送入福利院讲起，到大学毕业后被最信任的闺蜜苏蘅欺骗，卖到缅北kt园区遭受非人折磨；再到后来发现，这条吞噬了无数人生命的犯罪产业链，其真正的幕后创办者和掌控者，很可能就是一直伪装成慈善家、商业女强人的楚芳菲；最后，她提到了自己刚刚确认的，母亲林茵和舅舅林翌的惨死，极大可能也是楚芳菲所为……
她的声音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尾音，紧握得指节发白的双手，都透露出她内心汹涌的痛苦与恨意。
楚晔辰坐在她身边，在桌下紧紧握住她冰凉且渗出冷汗的手，无声地给予她支撑。
蒋廷烨和薛晚盈也面色凝重，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说，但每次重温，都会感到一阵心悸。
苗赫瑾静静地听着，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孩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惨痛的经历，而这一切，竟然都指向了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