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星跟着王倩倩,踏入了那间飘散着浓郁药香的正堂。
正堂之中,陈设古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老木头和草药混合的安神气息。
霍晴背对着门口,依旧是那身黑裙,像一尊孤傲的黑色雕塑。
她的身侧,站着两名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顶尖好手。
在正堂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身穿灰色长衫的老者。
他戴着老花镜,眉头紧锁,正埋首于一本厚厚的线装医书之中,对周围的一切都恍若未闻。
想必,这位就是王倩倩的爷爷,王老爷子了。
“爷爷,清荷来了。”王倩倩蹦蹦跳跳地走过去,声音甜得发腻。
就在李剑星跟着她踏入房间的一瞬间,霍晴那两名保镖的视线瞬间锁定了他!
其中一人更是下意识地横跨一步,眼中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李剑星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与那保镖对视。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
“退下。”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是霍晴。
那名保镖闻言,立刻躬身后退,重新站回原来的位置。
霍晴缓缓转过身,隔着那层黑色的面纱,目光落在了王倩倩身后的李剑星身上。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似乎在回忆什么。
有点眼熟?
昨晚那个保镖?他怎么会在这里?
“清荷丫头来了啊。”
王老爷子终于从医书中抬起头,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当他的目光扫过王倩倩,又落在她身后的李剑星身上时,那丝笑容淡了下去。
一个年轻人,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站在那里,精气神内敛到了极致。
不像个普通保镖,倒像个练家子。
王老爷子没有多问,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霍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力和惋惜。
“霍小姐,恕老朽无能。”
他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沙哑。
“这几日,我翻遍了家中典藏,也为您切了三次脉,可您的脉象实在是太过诡异。”
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挫败:“老朽能做的,最多是给您开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用温和的药性,稍稍缓解您气血的亏空。”
“但这治标不治本,恐怕很难见效。”
王老爷子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被病痛折磨的年轻女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依老朽看,霍小姐您身上的病症,不似天生,倒像是有人蓄意加害啊!”
霍晴那笼罩在黑纱下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猛地一颤!
加害?
一直以来,她遍访名医,从中医到西医,从欧洲到北美,得出的结论大多是某种极其罕见的基因缺陷,是一种罕见的遗传病。
可她查遍了霍氏家族上百年的族谱和医疗记录,从未有过类似的先例。
现在,这位在京都杏林界享有盛誉的王老爷子,竟然给出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答案,有人对她下毒手?
“不可能吧?”
霍晴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在家族之中,虽然受长辈疼爱,但并非继承人序列,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谁会用这种手段来害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王倩倩站在一旁,听得大气都不敢出。
她知道爷爷从不妄言,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有他的依据。
而李剑星,在踏入这间屋子,与霍晴的距离拉近到五米之内时,他的眉头就紧紧锁了起来。
那股味道更清晰了。
依旧被那顶级昂贵的香水味严密地包裹着,但对于他这种嗅觉和感知力远超常人的人来说。
那股深藏在肌理骨血之中的腐朽气味,根本无所遁形。
很淡,却很明确。
是尸体在特定环境下,经过特殊处理后才会产生的一种独特的败坏之气。
再结合王老爷子有人加害的判断,以及霍晴脸上那种脓包溃烂的症状。
一个大胆却又无比确信的念头,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王老爷子那句惊人之语的震撼中时,一个平淡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霍小姐。”
是李剑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你是不是疯了!”
王倩倩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伸出手,狠狠地在李剑星的胳膊上掐了一把,想让他闭嘴。
嘶!
王倩倩内心倒吸一口凉气。
这男人的胳膊怎么跟铁块一样!好硬!
她急得满脸通红,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警告:“我不是说了吗,只能看不能说,你想被我爷爷扔出去吗!”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无论是王老爷子,还是霍晴,都没有出声阻止。
王老爷子是好奇,他想看看这个被自己孙女带来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底气敢在这种时候开口。
而霍晴,则是出于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本能,任何一点可能性,她都不想放过。
李剑星无视了胳膊上的攻击和王倩倩的警告,他目光沉静地直视着霍晴,再次开口,语速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你身上的病症,是不是从某次东南亚之行回来之后,才开始出现的?”
霍晴和王老爷子,同时微微一愣!
霍晴那双藏在面纱后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她开始飞快地在脑中回忆。病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起初只是皮肤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小红点,容易疲劳,后来红点变成了脓包,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时间点,好像真的是
她思索了片刻,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地回答道:“似乎是的,大概是一年多以前,我代表家族去白象国参加了一次慈善活动,回来之后没多久,身体就开始不舒服。”
“不过当时我的衣食住行都有最专业的团队负责,全程戒备森严,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李剑星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他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近似于冷笑的表情。
“衣食住行可以防,但有些东西,防不住。”
他语气笃定地说道:“你身上的香水味虽然浓,但依然掩盖不住一股极淡的尸臭味。”
“这种味道,只有在某些地方,用某些特殊的法子才能炮制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你中的,或许是蛊!”
“蛊?”
王倩倩第一个惊呼出声,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也太玄乎了吧!
王老爷子也是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就连霍晴,都觉得这个说法有些荒诞不经。
看着众人或震惊或怀疑的表情,李剑星没有丝毫慌乱,用最平实的语言解释道:“其实,所谓的蛊,并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玄乎东西。”
“它本质上,就是一种极其阴毒的生物毒素。一般就分两种。”
“一种,在白象国那边比较流行,他们叫降头,多是用尸油、尸骨粉末等腐烂物质,混合剧毒的草药炼制而成。”
“这种东西阴寒至极,入体之后,会慢慢侵蚀人的生机,由内而外地腐烂,就像你现在这样。”
“另一种,是我们云南那边的古老传承,多是用上百种毒虫相互厮杀,这种蛊毒,发作起来更为霸道猛烈。”
“你身上的症状和那股独特的尸臭,更偏向于前者。”
李剑星一番话说完,整个正堂鸦雀无声。
他的解释,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将一个原本听起来玄之又玄的概念,剖析得明明白白。
王老爷子的眉头,从紧锁变成了深思。
他盯着李剑星,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
“后生。”
他沉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考较。
“你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不像是道听途说,你也是学医的?”
李剑星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不敢当,只是从小跟着我爷爷学了些粗浅的野路子。”
“野路子。”
王老爷子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霍晴还在,径直走向房间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的红木柜子。
他一边在柜子后面翻翻找找,一边喃喃自语:“降头,尸毒,阴寒入体,以毒攻毒。”
“我记得老爷子的手札里提到过”
哐当一声。
王老爷子从柜子最底层,拖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木匣子。
他吹开上面的灰尘,打开匣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本册子。
那本册子不大,封面不是纸,也不是布,而是一种呈现出暗褐色的带着奇异纹理的皮革,看起来年代已经极其久远,书角都已卷曲破损。
王老爷子捧着那本皮革书,快步走回桌前,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
他看向霍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剑星。
“霍小姐,请稍等!”
他将那本皮革书重重地放在桌上,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小家伙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或许你中的,确实是一种非常手段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