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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姑娘!”
巷外传来男人的喊叫声,安安回头去看,发现魏冲追上来了。
她扬扬手,道:“我在这儿。”
再不及转回身去,蓦地那白色奶猫蹿到她足边,她忙俯身将猫抱起,再抬起头来时,面前那疤脸男子已消失无踪。
速度这样快……安安根本来不及察觉他是何时离开的。
魏冲走入巷中,焦急道:“赵姑娘,您没事吧?街上人太多,差点找不到您,快跟我回去吧,金凤急坏了。”
安安点点头,怀中抱着那猫,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转过巷子,穿过人流,她回头去望,总觉得有一束目光黏黏地盯在她背上,可身后是喧闹的人群,没人驻足在打量她。安安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摇摇头,不再想了。
前头车马停在道边,金凤抚着肚子,被春樱搀着手臂站在一旁的店铺檐下,看见安安平安无事的回了来,她提起来的心稍稍回落,上前关切地道:“姑娘去哪儿了?没给人挤着吧?怪我,要不是我中途停下,不至叫这猫儿跑了。”
安安笑道:“凤姑姑言重啦,叫您这样担心,是我过意不去。您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您还不知道我吗?谁吃亏我也不会吃亏的嘛。”
金凤笑了笑,心里仍是自责,要不是她半途遇上魏冲,叫车马停下,猫根本没机会跑掉。如今是非常时期,她家大姑娘眼看要议亲,实在不好在街上抛头露面,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当真是有理说不清。
回到家里,安安直接去了上院,如今她从上院暖阁里迁出来,住在上院旁的云影馆里。
彦哥儿和澈哥儿都在柔儿房里,正围坐在炕桌前吃点心,彦哥儿不时抽出帕子,替弟弟擦一擦嘴角。家里头氛围好,兄友弟恭,姐弟和睦,安安一进屋就带了笑,把怀里的猫交给门口立着的小丫头,拂了拂手臂上可能沾有的猫毛,才快步走进来。——澈哥儿有个小毛病,沾不得猫猫狗狗身上的皮毛,只要沾了一星点儿就会不停地打喷嚏,所以安安虽然喜欢猫,却从来不会把它抱到有弟弟在的屋里来。
“回来了?快去洗洗手,就要吃饭了。”柔儿起身迎着女儿,催促她去洗漱,安安坐在炕沿上,接过秋夕递过来的手巾抹了抹手,提起茶壶来仰头饮了一大口,喘着气道:“可累死我了,寒露寺太远了,坐车坐得骨头疼。”
柔儿伸指点了下她眉心,笑斥:“这就嫌累了?你上树掏鸟窝,下水捞莲子时怎么没见你喊累?”
安安大惊小怪地道:“娘您说什么呢?在弟弟们跟前,也不给我留点脸面,我都多大了,您还拿小时候的事情揶揄人?娘真是太坏了。”
彦哥儿和澈哥儿都笑了,澈哥儿拍手道:“下回跟郭愉比赛爬树,姐姐帮我,准能赢。”
安安翻身凑上前,摊开两掌揉了揉他圆圆的小脸,“有出息了啊,连你都开始学着挤兑姐姐了?”
澈哥儿刚要说话,一张嘴就打了个喷嚏。安安吓了一跳,忙缩回手,垂头看着自己的袖子,“别是我身上还有猫儿毛毛吧?澈哥儿,你怎么样?”
澈哥儿没法说话,一连打了七八个喷嚏,眼睛都红了,柔儿斥道:“快去换件衣裳洗漱了再来。”
安安这回不敢糊弄了,忙溜下炕绕到内室净房去洗漱。
澈哥儿好半天才停止了打喷嚏,能说话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柔儿替姐姐讨饶,“娘,不怪姐姐,是澈哥儿自己的毛病,姐姐没有错,猫猫也没有错。”
柔儿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也觉得窝心,孩子们感情好,真是一件太幸福的事,她实在是运气很好,嫁的人待自己和善,爹娘兄嫂都疼她,还有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有时候想一想,自己这辈子好像当真没什么遗憾的事。
安安换了衣裳回来,便差不多到了开饭的时间。
赵晋今晚有应酬,每年年节前他都要和官府以及生意上的伙伴们走动,他回来时已是午夜了,柔儿还没睡,靠坐在帐边在替安安绣一条春天穿的牡丹纹样的裙子。
赵晋在书房梳洗过,身上还残留着怡人的皂角香,走过来拨开帐子把柔儿手里的绣活夺过来扔在一边儿,“灯下这么狠熬,眼睛不要了?”
柔儿直起身勾住他脖子,“爷,我有话跟您说。”
赵晋埋头在她颈窝吻舐,含糊地答:“怎么,又为着闺女的婚事?”
柔儿被他推倒在鸳鸯枕上,仰头望着帐顶的穗子,“嗯……我心里拿不定主意,都说她这个年纪该开始相看起来了,不然等到及笄再去挑,怕同龄的好男孩儿都定出去了,浙州虽然大,可合适的人家就那么几个,我左思右想总说不好哪个才适合安安,她跟大家玩的都挺好,可没见对哪个格外特别,我一问她,她就像个男孩子似的说那些都是‘哥儿们’,女孩子家家的,像什么话?”
赵晋闷笑一声,顺势把她下摆上的带子抽开,“傻,这事儿你急什么?咱们闺女自是要相个最好的,郭子胜陆晨他们这些人的儿子,哪个配娶她?不必拘泥于浙州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就是京城那些公侯世子,难道咱闺女衬不得?是咱们不稀罕攀高枝儿罢了。这事儿,我看便随缘罢,闺女我还想多留两年,急什么……”
柔儿摇头:“不行,不定下来这事,我总觉不妥,备嫁也要准备个几年,要做嫁衣,做房里的绣品,慢慢给她挑陪嫁,置办嫁妆,且过六礼也是很长一段过程,真等到十七八再去相看,等她出嫁,岂不二十多了?”
“你想的可真长远。”赵晋这句绝不是赞她,音调里带着笑,俯身在她颈上留下一个浅淡的红色印子,“哪有那么麻烦?公主备嫁,一年也够了。慢慢挑着,不急,咱闺女样样出众,更何况她爹娘是你我,难不成还能嫁得差了?”
男人女人不是一个思维,他行事本就不大喜欢遵循那些常礼,柔儿知道跟他说也没用,女儿的婚事还得自己多参谋才行,最后挑几个合适的人,再给他掌眼就好了。
他来得急切,柔儿又有别的心事,一时给他弄得有点疼,她推了他一把,“轻点儿……明儿郭夫人说,想请孩子们去玩儿,今天澈哥儿出了点小问题,鼻子红了……我想带着安安去,彦哥儿有功课,顺便在家里陪他弟弟……”
赵晋敷衍地道:“你拿主意就行了,别动……”
窗外不知谁家放了焰火,璀璨的火光在天际炸裂开,安安在梦中被这响动惊醒了。抬手一抹额头,全是汗。
她梦到那个疤脸男人。
他在树丛中行走,只留个她一个背影。这背影看起来好熟悉,可她偏偏想不起,她在何处见过他。
她这一生被保护得太好,瞧他衣着打扮,以及那身功夫,应当不是她能接触到的那类人。
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她想不通。
梦里她在他身后追逐,追得好累好累,小猫在她身后跟随着,她记得那猫的模样,不是白如雪般的奶猫宝石,像是她第一只猫——小花。
真是奇怪。
小花前年过身了,她伤心了好一阵,今年渐渐不再想起它,它怎么会和那个疤脸男人一起出现在她梦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2020年的最后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