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下,刀刃与皮肤呈精確的90度角接触,力度均匀,不偏不倚。
切口沿著预先设计的皮纹线,精准地划开。长度、深度、角度,完美无瑕!甚至比萧姐预想中的还要標准!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一助能做出的切口!这需要对解剖结构的极致理解和对手上力量的超凡控制!
萧姐的瞳孔微地收缩了一下,看向楚白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愕与探究。
她当然熟悉楚白之前的水平了,虽然很沉稳,但绝无此刻这般仿佛能预见一切般的精准与自信!
楚白却没有停顿。电刀止血,组织剪分离,血管钳夹闭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步骤都恰到好处,对组织的损伤降到了最低。
尤其是在分离寻找面神经主干的关键时刻,他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缓慢,如同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但那精准的剥离和暴露,却显示出无比的果决。
他甚至能提前预判到某处可能有变异的血管穿支,在萧姐出声提醒之前,就已经用最小的力量將其妥善处理。
他的手、他的眼、他的脑,高度协调统一。
这已经不单单是在做一助了,他几乎是在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方式,为主刀扫清一切障碍,將最清晰、最安全的手术路径呈现在萧姐面前。
萧姐作为主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顺畅。她几乎不需要分心去提醒或纠正,只需要沿著楚白为她创造出的完美术野,专注於肿瘤的切除本身。
她心中的震惊越来越浓。这小子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
手术在一种高效而精准的节奏中稳步推进。楚白没有说话,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无声地宣告:
不要小看我。
我不仅能解决麻烦,我更能做好我该做的事,並且,做到极致!
二助是雷行鐸。此刻的他,也与往日那个稍显毛躁的他判若两人。
他的吸引器始终保持在最完美的角度和位置,如同一个灵活的第三只手臂,及时吸走渗出的血液和组织液,確保萧姐和楚白的视野永远清晰。
他不再需要萧姐或者楚白频繁出声提醒“吸引器跟上”或者“往左一点”。
更令人惊喜的是,当手术进行到需要牵拉保护腮腺后缘,以更好地暴露深部区域时。
雷行鐸的牵拉力度和角度都恰到好处,既提供了足够的暴露空间,又没有过度牵拉造成不必要的组织损伤或影响血运。
他甚至能提前预判到萧姐下一步可能需要什么器械,虽然不敢像楚白那样直接“抢跑”,但他的目光会提前看向相应的器械,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让器械护士能更顺畅地配合。
手术室內,一种高效的、近乎完美的默契在三人之间流转。
主刀萧姐,经验丰富,决策果断,手法老辣。
一助楚白,洞察先机,操作精准,仿佛能预判一切。
二助雷行鐸,沉稳可靠,配合默契,成为最坚实的后盾。
这台原本因为郭主任搅局而耽误了时间的手术,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以一种超出寻常的流畅度和精准度在进行著。
巡迴护士和器械护士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氛围,配合得更加用心。
萧姐埋好引流管,完成了手术的最后一步,楚白已经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缝合针与线,开始细细的缝合。
“楚白,你去考研吧。常老门下,正缺良才。”
啊?
楚白缝合的手顿了一下,针尖悬在半空。他这才抬起头,隔著无菌口罩看向萧姐。萧姐的眼神依旧,透过护目镜与他对视,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不是,萧姐你突然满嘴顺口溜,这是要考研啊?
哦不对,你已经不用考了,是你喊我考研。
等等,常老门下?常宏达院长?直接推荐我去当院长的嫡系学生?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萧老师,您刚才那话,听著还挺押韵?”潜台词是:您没事吧?怎么突然改变画风了?
萧姐显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她避开楚白探究的目光,转身去查看监护仪数据,语气恢復了平时的简洁直接:
“意思你明白就行。你的潜力,继续当个普通住院医,毕业就离开,太可惜了。”
她侧过头,补充了一句,这次是纯粹的理性分析:“常老是国內頜面外科的泰斗,他的资源和平台,能让你走得更远。这对你,是最好的选择。”
楚白沉默了,手上的动作却更加流畅。他明白了,萧姐这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说著玩。她是真的在为他规划未来,一条在她看来更广阔,可以更好发挥他才能的道路。
让他去考研,去投奔常院长,是为了让他拥有更高的起点和更强大的靠山。
这份用心,沉甸甸的。
楚白將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打结,剪线。动作完美利落。
他抬起头,看向萧姐的背影,心中暖流涌动,但同时也升起一股更加坚定,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开闢道路的执念。
他没有立刻回答“好”或者“不好”,只是轻声说:
“萧姐,我会认真考虑。”
至於到底要不要去考研,楚白心里默默吐槽:我家里还有一家“楚氏口腔医院”等著我回去继承呢
这念头一闪而过,带著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当初他毅然拒绝家里安排,孤身跑来江医二院从规培生做起,就是想摆脱“院长儿子”这个头衔,凭自己的实力在更大的平台闯出名堂。
要是现在扭头回去考研,然后按萧姐规划的路线成为常老的弟子,虽然路径不同,但感觉好像还是绕回了“靠家里/靠师门”的老路?
这和他想纯粹依靠自己证明价值的初衷,似乎有点背道而驰。
他手上的缝合动作依旧精准完美,脑海里却已经上演了一出小剧场:
老爹要是知道萧主任劝我考研,怕不是要激动得老泪纵横,觉得儿子终於开窍肯“上进”了?然后下一秒就打电话给常老敘旧,顺便把“犬子”託付出去?
光是想想那个场面,楚白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