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几招下去,官员和吏员的统一战线立时瓦解。
富弼那边还插上了最狠的一刀,不光搞京察大考,还立下规矩,所有不能正常履职的人,取消一切待遇。
打欠条都没你的份儿,而且主官认定还有对抗行为的,直接报吏部进行解职。
想找谁告找谁去,觉着大宋不好,外面不还是有一圈国家么,如果去朝鲜、
东瀛的话,人家还非常欢迎。
不到五天,汴京的各个衙门开始恢复正常。
吏员们有了生活物资,熬得动了,忍一忍,相信朝廷总会把积欠结清的。干活,秋税交接不好,那真啥都黄了。
中基层官员们闹了一大通,啥便宜没捞着,现在每天战战兢兢,一下班就进酒楼打听谁被抓了。
要不要去退赃?
据说主动退可以免受牢狱之灾,还能保留士籍,退养回乡也算体面。
或者,趁着岁数年轻,去河东路转一圈吧,起码比别的地方好。富弼干不了几年,等他下台了再回来。
总之,京城的官僚们终于开始打起精神了。
对于李长安来说,好消息是又赚了一笔,坏消息是耽搁了这么多天,韩琦已经过河了。
着急忙慌的,只能拉着监委会的成员们紧急动员,赶紧执行备用计划。
前出十里,到大路上进行迎接。
这可是债主啊,也是行走的银子,国债计划里,每个人价值两三百贯呢。
幸好田地里已经收干净了,不用考虑踩踏青苗割发代首什么的。
到了地方,立即组织现场布置,该搭牌楼的搭牌楼,该做祭坛的做祭坛。
各种大灶搭起来,鱼肉酒水一车车的往场地里运。
从厨娘学校拉过来的毕业生们紧急实习,别的不会,起码看个候,切个墩,备个菜比别人好使。
另外,剃头的、刮脸的、卖旧衣服的,耍戏法的,都跟着来到了营地外围。
最令人意想不到,还有胡同女娼,赶来了一辆辆大篷车。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工,现场终于有了模样。
营地前出三百米,道路两旁都插上了彩旗,两边有童子穿着干净衣服当迎宾。
营门是一个竹子扎的牌楼,宽三丈,高一丈,上书四个大字—欢迎回家!
里面,入口是一个极大的广场,长宽至少五六十丈,一万人全站下毫无问题c
广场东边,是一连排十几个帐篷,每个帐篷前有两名人员,一条长桌,各有不同的职能。
广场正北面是个土台,不高,也就到李长安的肩膀。
土台周围有围栏,围栏上有几十个方格子。
再往后,就是生活区。
理发、洗澡、伙房、便所、营房,都在这一块。
这些人,离家时间短的都三年了,最长的,他们走的时候还是仁宗坐鸾台。
韩琦带着他们虽说没有强行军,但也走了千八百里,估计早就没人形了。收拾收拾,体面的回家看爹娘。
上午巳时过半,探马回报,大军还有两里。
这边高台上鼓槌抡起,咚咚咚闷雷一样的声音让空气震颤起来,与远方的脚步声合成一体。
先到的是韩琦的副官,此次禁军回调的英马都总管。
他带着一队人,骑着马绕着营地跑了一圈,然后找到接待负责人,枢密院的制置兵马司主事,交接符印。
然后,吹响号角,韩琦的大军回应,接着远处出现了四队整齐的长龙。
到了还有一里处,停军整备,开始按照次序一队队前行。
老兵们心里头有些忐忑,想着是不是“午时入营发饷,无须着甲”的事儿要发生了?
经过彩旗迎宾道,小娃娃们挥舞着彩条,童声童气的喊着:“大大,回家喽,阿耶,回家喽!”
老武头儿用力揩了楷眼睛,把胸膛往前挺了挺。
边上的小伙子见了,也学着样子,挺直了背,昂起了头。
到了营门前,有一个迎奉使,指挥着几十个小娘,用柳枝往士兵们身上酒水c
“洗征尘喽!
小娘子们俏生生的,软软甜甜的声音,立时冲软了这些年磨得铁一样的神经。
老武头目不斜视,只管走好脚下的每一步。
不能丢份,到家了。
不管在外面是英雄还是狗熊,是升了官还是种了几年地,都得把自己当个好人,俺们是出去打蛮子去了。
进去之后,直接在广场西侧整队站好,等待下一波队友。
这等场面,李长安就是想上也没机会,枢密院对这种事儿看的紧,边上还跟着一千多皇城司精锐。
他的主要任务是接待韩琦,自己作为富弼的继承人,得把这头猛虎先劝住了o
朝堂上,新党崛起,虽然跌了个跟头,可势头仍在。
两宫太后跟官家貌合神离,眼看着就要各拉一伙大臣,组织党争。
谁也猜不出来对方会不会不讲规矩,曹家有勋贵支持,把持着禁军多年,又有太皇太后监国秉政的威望。
新党真撒泼,搞一出兵变,富弼觉得他这把老骨头就埋不进部山了。
要韩琦回来就是要震慑宵小,作为旧党执政的压舱石。所以,韩琦不会常驻政事堂,而是要常驻禁军。
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要是知道把他拉回来就是为了当打手,会不会当即跳反?
李长安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如果说范仲淹是头大象,那韩琦就是只老虎。他一辈子强项,才华过人,杀伐果断,视天下庸人为粪土。
他是个极为自信的精英主义者,二十岁进士第二名,然后一路历练,升官如喝水。
他第一个重要的岗位是右司谏,三年时间里,他坚持每天写一封上书札子。
要么针砭时弊,跟仁宗探讨国家财政问题,要么就是弹劾宗室和权贵;行有馀力,每四篇留一篇给朝臣,当时的杜衍,范仲淹被他骂的出不了头。
政事堂王随、陈尧佐及参知政事韩亿、石中立等人,面对灾情举措不力,被他一份弹章全部罢相。
成名之后,先是拜大学士,然后出使辽国,接着进入中央任知制浩,再以钦差身份安抚四川。
接下来就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先是参与并主持了第一次宋夏战争,打击了李继迁的器张气焰,使其献表求封。
回到中枢,携手范仲淹、富弼、文彦博,开启庆历改革。
改革失败后,辞相,主动去边境线经略国防,几乎在北部轮了一遍。
这人一辈子没吃过亏,净他欺负别人了。
想要说服他,一定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李长安的杀手锏,是皇帝赵顼写的一封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