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势渐缓,林木也不再如深处那般稠密阴森。
脚下开始出现被踩实的土路,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丢弃的杂物和熄灭已久的篝火痕迹。
人烟的气息,逐渐取代了纯粹的荒野。
林风步履从容,速度不快,但每一步踏出,都精准地落在最省力,最不易留下痕迹的位置。
他的身形在稀疏的树影间若隐若现,归藏诀运转之下,他与这山野背景几乎融为一体。
半日后,一条略显颠簸的土路出现在眼前,蜿蜒通向远方。
路上能看到零星的行人,大多是穿着粗布衣服,背着背篓的采药人或猎户,偶有装载着山货的骡车吱呀呀地驶过。
这些人看到独自步行,衣着普通的林风,大多只是瞥上一眼,便不再关注。
在这靠近荒野的地带,独行的旅人并不罕见。
林风顺着土路前行,他需要先找到一个能获取外界信息,并补充些必需品的地方。
战术背包里的压缩食物所剩无几,清水也需补充。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依托着路口形成的小型聚集点。
几排低矮的木屋和石屋簇拥在一起,中间夹杂着几家挂着简陋招牌的店铺。
一个兼营杂货的酒肆,一个铁匠铺,还有一个挂着褪色药幡的草药铺子。
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炊烟和劣质酒水混合的气味,显得有些杂乱,却充满了生机。
这里是一个往来行商,猎户和采药人临时歇脚、交易的地方。
林风走入这片小小的集市,目光平静地扫过。
酒肆里传来喧哗声,几个敞着怀的汉子正在划拳,铁匠铺叮当作响,火星四溅。
草药铺前,一个老掌柜正眯着眼检查着猎户带来的兽皮。
他径直走向那家兼营杂货的酒肆。
掀开有些油腻的布帘,一股更浓烈的酒气和汗味扑面而来。
店内光线昏暗,摆着几张粗糙的木桌,零散坐着几伙人。
林风的进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他看起来太普通了,年纪不大,气息微弱,风尘仆仆,是个走了远路的穷苦少年。
他走到柜台前,里面一个围着脏围裙,胖乎乎的中年掌柜正打着算盘。
“掌柜,买些干粮,一壶清水。”
林风的声音平和。
胖掌柜抬头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指了指旁边一个箩筐。
“粗面饼子,三个铜板一个。”
“清水那边木桶里自己打,一个铜板一竹筒。”
价格比城里贵上不少,但在这荒野边缘,倒也合理。
林风从战术背包的夹层里摸出几枚预先准备的,最普通的铜币,这是他离开基地前就考虑到的细节。
他将铜币放在柜台上。
就在胖掌柜伸手去拿钱时,旁边桌一个喝得满脸通红,敞着怀露出浓密胸毛的壮汉,斜着眼打量了林风几下。
尤其是多看了几眼他那虽然普通但材质尚可的作战服背包,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
“哟,哪儿来的细皮嫩肉的小子?一个人跑到这野狼坡来,胆子不小啊?”
他声音粗嘎,带着明显的戏谑和不怀好意。
同桌的另外两个同样膀大腰圆的汉子也跟着哄笑起来,目光在林风身上逡巡,显然是把林风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肥羊。
在这法外之地边缘,欺生勒索是常有的事。
胖掌柜见状,皱了皱眉,但没说话,只是默默收起了铜币,将三个硬邦邦的粗面饼推了过来,显然不想惹麻烦。
林风假装没有听到那壮汉的挑衅,拿起饼子,又走到一旁用竹筒打了清水,转身就准备离开。
“嘿!小子,爷跟你说话呢?聋了?”
那红脸壮汉见林风无视他,感觉在同伴面前失了面子,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酒气熏天地拦在了林风面前,比他高了近一个头的身躯投下大片阴影。
“懂不懂这里的规矩?新人来了,得先孝敬孝敬咱们兄弟!”
他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就要去抓林风的衣领。
店内其他食客都停下了动作,或冷漠,或好奇,或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看着这边。
显然,没人会为一个陌生的少年出头。
就在那粗糙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林风衣领的瞬间,林风终于抬起了眼皮,看了那壮汉一眼。
没有怒意,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那眼神平静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壮汉的动作猛地一僵,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
那伸出的手,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没能再往前探出一分。
林风没有动用任何气血,也没有施展意志场压迫。
仅仅是那历经生死,于寂灭石室中磨砺出的心性,以及那源自归墟理念的,近乎俯瞰众生的平静目光,便足以让这只会欺软怕硬的混混感到源自灵魂的战栗。
“让开。”
林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红脸壮汉喉咙滚动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张了张嘴,想放几句狠话挽回颜面,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方明明没有任何动作,气息也弱得可怜,可他就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的两个同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林风。
林风不再理会他们,拿着饼子和水,从那僵立的壮汉身旁从容走过,掀开布帘,离开了酒肆。
直到林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红脸壮汉才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大口喘着气,脸色兀自发白。
“老大,你怎么了?”
一个同伴忍不住问道。
“邪邪门”
壮汉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
“那小子眼神太吓人了”
店内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只当是这醉汉自己发酒疯,踢到了铁板还不自知。
而此刻,林风已走出聚集点,重新踏上了土路。
他慢慢嚼着粗粝的饼子,就着清水咽下,心中无波无澜。
刚才那点小插曲,于他而言,连麻烦都算不上,不过是前行路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甚至懒得去计较什么打脸与否。
他的目光投向更远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更大规模的城镇轮廓。
那里,才有他需要的信息,以及可能存在的,真正的风波。
他需要了解,在他潜修的这段时间里,外界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
他咽下最后一口饼,步伐依旧平稳,向着那远方的城镇,不疾不徐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