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眠从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在吃药。
她不能跑不能跳,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可以。
可她家后面却正好是个儿童公园,每天都会有吵闹的声音惹她发厌。
她讨厌他们欢快的叫声,特别讨厌。
更讨厌的是她这具没用的身体。
拖着一具病弱残缺的身体,每天什么都不能干,天天喝着苦得令人作呕的药,活着有什么意思。
家中二楼有个天台是别眠发现的一个好地方,下面是坚硬的石子,如果不小心摔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死。
大概不会吧。
别眠站在天台往下看,不算特别高,如果不是倒楣摔到头,肯定不会死。
下面很空,很适合跳下去,要不要跳下去试一试呢。
天台上,小小的女孩试探性地往外伸脚,她的脸上带着无知的天真,嘴角慢慢往上扬。
“眠眠!”
有人在下面叫她,小女孩立马收回脚,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眠眠,下来,我带你出去玩。”章从简仰头看着天台上的女孩,他紧张地叫道。
“怎么下去?”女孩往下看,“你能在下面接着我吗?”
“不能!你别乱动,我上去找你。”章从简喘着气爬上天台,他一把将边缘的女孩拉了回来。
“眠眠,天台不好玩,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玩什么,你跟我玩吗?”别眠轻轻眨着眼睛。
“你想玩什么都可以,我陪你。”章从简扬起笑意,认真说道。
“那你能陪我玩一辈子吗?”别眠歪着脑袋,当时的她一点也不漂亮,因为营养不良,瘦弱的像只小老鼠。
“恩,陪你一辈子。”章从简认真点头,他看着她,小小的,白白的,真让人心疼。
别眠笑了。
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别眠越长越漂亮,上了初中之后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了。
而且她的美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力。
因此总有一些苍蝇围上来,腆着脸试图跟她交朋友。
别眠讨厌他们。
她讨厌任何在她漂亮之后围上来的人,她会在章从简的面前狠狠咒骂他们。
但到了第二天,她还是会温温柔柔的回应每一个跟她打招呼的人。
而章从简却开始了他的打架之路。
前两年,他打跑了许多围上来的苍蝇,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别眠的守护者。
他们天天待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他们是要在一起玩一辈子的。
可是初三那年,学校转过来一个校霸,有点小钱有点小帅有点蛮横无理。
他见到别眠的第一面就向她表白,被她拒绝之后,更是想尽办法追求她。
他的追求事迹全校皆知。
“恶心恶心恶心。”别眠把那人送到家里的花扔在地上,她一脚踩上去,狠狠跺着脚。
因为太生气,她的脸上倾刻间就布满红晕,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章从简连忙拉住她,安慰道:“别生气,眠眠,我们不理他。”
“我要杀了他。”别眠停下动作,潮红的脸上带着阴郁的神色,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心。
“没必要的,乖,我们不理他就好了。”章从简熟练地在她头上轻揉着,嗓音轻柔。
“他不值得你脏了自己的手。”
“不行,我——”别眠话音一顿,她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慢慢蹲在地上。
章从简跟她一起蹲在地上,他抓着她的手,她的指甲已经陷入了他的肉里。
“好疼,章从简……”细弱的声音从地上瘦弱的女孩身上载出来。
“别怕,我在呢。”章从简除了这样安慰她,别无他法,他并不能替她承受这些痛苦。
他心疼地眼都红了。
别眠抬起头,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嘴里那句“你陪我一起去死好不好”的话咽了下去。
今天就让他少承受一次她那些阴郁的思想吧。
反正说出来,他也只会说一句,不好。
“你陪我一起去死好不好?”
“不好。”
那时候,别眠就只是纯讨厌那个富家子一副势在必得的丑陋模样。
可他不该动章从简的。
他带着人把章从简打了一顿,打完之后甚至还拍照片散布的到处都是。
很多人都看到了章从简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狼狈模样。
“我会替你报仇的。”别眠坐在章从简的床边,神色阴郁地吃着他剥好的橙子。
“我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章从简连忙说道,“不用帮我报仇。”
别眠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其实也不是计划,就是纯一命换一命。
反正她早就想死了。
死之前把那个贱人一起带下去好了。
谁让他太犯贱,成功成为别眠最想杀的第一人。
当时的别眠心里厌世思想非常严重,每次身体不舒服,她不是想自杀就是想杀别人。
也难为章从简在她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却没有被她带歪。
自从别眠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章从简几乎是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唯恐她做错事。
可是总有贱人自动找上门。
那个富家子蛮横惯了,他直接当街把别眠掳走了。
而且是当着章从简的面。
他把别眠带去了本地最有名的一个浪漫高空餐厅。
别眠坐在窗边往下看,惊讶地瞪大眼睛,真高啊,摔下去肯定立马就死了。
可是这并不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
吃过饭,别眠说想要看星星。
郊外的烂尾楼最适合看星星了,而且还可以做一些黑暗中才能做的事情。
别眠摸着自己兜里随身携带的小刀,眨了眨眼睛。
可她第一次杀人,太不熟练了。
刚把刀掏出来就被发现了。
正在两个人争执的时候,章从简找了过来。
他的到来,更是加速了这场争执。
意外发生的很突然。
那个贱人自己太激动,不敢相信别眠竟然要拿刀杀他。
他破防大叫,不断质问着别眠,自己脚下不小心打滑了,身后就是没有栏杆的边缘。
别眠故意选的这个地方,她嘴角带出一抹恶毒地笑。
可是她没发现,她离那个贱人太近了。
他往后倒的时候,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臂。
别眠差点被他带了下去。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摔下去,因为章从简代替了她。
他代替了她摔下高楼,成了一个残疾。
而那个贱人正好摔到脑袋,在床上当了两年植物人,就直接死了。
他死了是活该。
章从简的双腿却不应该因此废掉,他不应该永远坐在轮椅上。
他应该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