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澜手中没有把玩那两枚温润的玉胆,只是静静地看著窗外护城河上,那悠悠来去的画舫。
一名青衣管事,正躬著身,將刚刚从宫里传出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向他稟报。
当听到最后,皇帝竟在朝堂之上,“被迫”宣布暂缓皇家农商行之事时。
管事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轻蔑。
“东家,看来我们都高估了那位小皇帝。”
“雷声大,雨点小。被他那个草包王叔当庭一闹,竟然就退缩了。”
“此等心性,成不了大器。咱们之前,是不是太谨慎了?”
噠。
沈沧澜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紫檀木窗欞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俊秀儒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轻视,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那凝重之下,更隱藏著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的战慄。
“退缩?”
沈沧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不,你错了。”
“这不是退缩。”
“这是在求救。”
管事一愣,满脸不解。
沈沧澜没有解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里江山,落在了那座风雨飘摇的金鑾殿之上。
別人看到的,是皇帝与守旧派宗室的交锋。
是他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级投资人”的系统面板,却在疯狂地,闪烁著刺目的金光!
检测到巨大政治投机窗口!】
目標资產:紓亲王何璋政治声望:高;实际权力:低;个人状態:极度不甘,易於操控。】
投资风险:高。】
潜在回报:顛覆性!】
核心逻辑推演:皇帝何岁,试图以皇家农商行』为槓桿,撬动国家经济结构,此举触动旧有贵族利益,引发剧烈反弹。皇帝为强行推进,不惜与整个宗室集团决裂,表现出极度的政治不成熟』与权力掌控力不足』。】
结论:皇帝羽翼未丰,急於求成,已陷入內外交困之局。此时,扶持其政治对手,製造內部混乱,將是打断其改革进程,並从中攫取最大利益的,最佳时机!】
沈沧澜的眼中,燃起了狼一般的,贪婪的火焰。
那个年轻的皇帝,用最愚蠢,也最大胆的方式,亲手为他,打开了通往权力中枢的大门。
现在,他需要一个领路人。
一个身份尊贵,內心充满了怨恨,又足够愚蠢的,完美的领路人。
而紓亲王何璋,就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
“备一份厚礼。”
沈沧澜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决断,如同即將挥下的屠刀。
“一份重到,能让那位刚刚受了委屈的王爷,无法拒绝的厚礼。”
“去紓亲王府。”
“告诉他,江南太远,但汉口很近。”
“我两湖商会的钱,虽然沾著些铜臭,但至少,不会让他这位贤王,在金殿之上,哭得那么伤心。”
“告诉他,公道,是需要用银子来买的。”
“而我沈沧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第78章一盏清茶葬偽神,白骨之上立央行
夜,深了。
墨汁一样的黑暗,將紓亲王府的重重院落,彻底吞噬。
暖阁之內,地龙烧得滚烫,空气里却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死寂。
地上,名贵波斯地毯上那点点暗红的血跡,已经凝固发黑,如同何璋那颗被反覆碾压、践踏过的心。
他独自端坐在主位,脸色苍白如纸,那双细长的眸子里,再无半分平日偽装出的温文尔雅,只剩下被烈火灼烧过后的,死寂的灰烬。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那个黄口小儿,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侄子,竟当著满朝文武的面,用最轻描淡写,也最诛心的方式,將他“贤王”的面具,一层一层,活活剥了下来。
他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一个为了阻碍宗室发財,不惜在金鑾殿上撒泼打滚的,跳樑小丑。
“王爷”
一名心腹幕僚,壮著胆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那皇家农商行,虽然被您暂时逼停,可可外面的风言风语,对您实在是”
“够了!”
何璋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嘶哑,如同两块破瓦在摩擦。
“本王,还没输!”
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输掉了人心,输掉了威望,更输掉了与那个小皇帝,继续博弈的资格。
他现在,就像一头被拔了牙、断了爪的老虎,只能困在自己的领地里,无能狂怒。
就在此时。
“王爷。”
门外,管家的声音,带著一丝小心翼翼的,古怪的腔调。
“府外,有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