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方正叩谢陛下天恩!”
他双膝重重跪地,额头触及冰冷的金砖,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他那颗只知黑白、不懂转圜的孤臣之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重新捏合成了一个新的、更复杂的形状。
一个,只属於帝王的形状。
【检测到宿主成功主导“孤臣死諫”剧情线,以“帝王心术”完美破局,截获原“贤后辅佐”剧本中,关键配角『方正』之气运!】
【气运掠夺成功!国运大幅提升!】
【获得龙气值:2500点!】
【配角『方正』人物模版已重塑,忠诚度锁定:帝王之刃。】
何岁听著脑海中的提示音,內心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身,缓步走回那九层御阶,重新落座於龙椅之上。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却又仿佛带著千钧之重,穿过肃立的百官,越过摇曳的珠帘,精准地落在了寧白露的身上。
四目相对。
寧白露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考较,一丝讚许,以及一丝只有她能读懂的笑意。
那笑意仿佛在说——
梓潼,看明白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权术。
她心头剧震,缓缓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那份混杂著敬畏、战慄与彻悟的万千思绪。
退朝的钟声敲响,那沉重的声响,仿佛是对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做出的最后註脚。
何岁早已离去,龙椅空悬,却似乎仍有无形的威压笼罩著整座大殿。
百官如蒙大赦,却又个个神情恍惚,仿佛刚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惊醒。
珠帘后,李太后在一眾宫女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
她那张总是带著威严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死灰。
她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她的家族,她引以为傲的权势,在那位年轻帝王云淡风轻的几句话间,便土崩瓦解。
寧白露走上前,声音轻柔,带著恰到好处的关切。
“母后,您没事吧?儿臣扶您回宫歇息。”
李太后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中,没有了怨毒,只剩下一种看透了一切的,彻骨的悲凉。
她看著眼前这张温婉动人的脸,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充满了自嘲。 “好,好一个贤后。”
“你们夫妻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
说完,她不再看寧白露一眼,由宫人扶著,步履蹣跚地离去,背影萧索,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寧白露站在原地,心中却无半分得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金殿之外,又是另一番光景。
徐向高、王琼等人,快步走出宫门,脸上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那位年轻帝王,更深一层的敬畏。
他们聚集在一起,低声交谈,再无人敢提起方正半个字,仿佛那是个禁忌。
另一边,那些刚刚在殿上被老帐房的黑帐,嚇得魂飞魄散的官员们,此刻正聚在一起,面如土色,商议著如何变卖產业,如何上下打点,才能在这场即將到来的清算风暴中,保住一条性命。
京城的官场,即將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洗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然决定了下一个目標。
何岁站在养心殿的窗前,望著那渐渐散去的百官,心中已在规划下一步。
【李家倒了,江南的財路断了。】
【但朕要的,可不仅仅是钱。】
【朕要的是,一支真正听命於朕,能为朕征战四海的,无敌之师。】
【而要养兵,就需要更多的钱,更稳固的后方。】
【看来,是时候,该动一动,那些比盐商,还要富得流油的百年世家了。】
一场风暴,刚刚在京城平息。
另一场更大,更猛烈,足以动摇整个帝国根基的风暴,已在君王的心中,悄然酝酿。
这天下,才刚刚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坤寧宫,凤榻。
夜色如同一块被清水反覆漂洗过的黛色绸缎,乾净,清冷,没有一丝杂质。
殿內燃著清雅的合欢香,那甜而不腻的气味,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白日里金鑾殿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混杂著权力与血腥的肃杀。
寧白露亲手为何岁解下那身绣著九条金龙,象徵著无上皇权的繁复龙袍。
指尖触及冰凉的丝线,她的一颗心,直到此刻,才从那场惊心动魄,反转再反转的朝堂大戏中,缓缓落回胸腔。
金殿之上,她以为自己看懂了全局,为方正那石破天惊的指控而心潮澎湃。
可当最终那看似矛盾的判决落下,当她看到方正那张由孤傲转为错愕,最终化为一片死寂与彻悟的脸时,她才惊觉,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浮於水面之上的,那一角崢嶸。
水面之下,那真正驱动著一切,庞大而恐怖的冰体,她甚至未能窥其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