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老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他立刻对老王说,“王叔,您帮我盯一下,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小跑着冲向站门口。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袍,正佝偻着腰,满脸忐忑地跟门口持枪的卫兵说着什么,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爹!”何雨柱喊了一声,快步上前。
何大清闻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跑过来的儿子。
当他的目光落在何雨柱那身笔挺的黄绿色少尉军装,尤其是肩膀上那明晃晃的肩章时,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担忧,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震撼和愕然,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昨天回到院里,那些老娘们七嘴八舌地说他儿子发达了,穿上官衣了,他还不信,只当是风言风语。
首到小女儿雨水指着家里那堆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米面油,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带回来的”,他才如同大梦初醒。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没合眼,脑子里全是这混小子是不是走了什么歪路。
天刚蒙蒙亮,他就深一脚浅一脚摸到了这处透着阴森气的衙门。
可现在,亲眼见到儿子这身打扮,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这哪里是简单的“混口饭吃”,这分明是跳进了龙潭虎穴,穿上了催命的“虎皮”!
“柱柱子你你真”何大清的声音干涩发颤,手指着儿子的军装,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何雨柱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挤出笑容,先对门口警惕的卫兵打了个招呼:“两位,这是我爹,来找我的,我带他进去说会儿话,就在厨房,不远。”
顿顿都吃何雨柱的饭菜,卫兵自然认得何雨柱,再加上他还是新晋的少尉,又见何大清也不像个探子,便点了点头放行。
何雨柱拉着还有些发懵的何大清,快步走进了站里,径首回到了相对僻静的厨房。
一进厨房,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何大清仿佛才从那股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他一把抓住何雨柱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焦急:
“柱子!我的傻柱子哎!你这你这是作的什么孽啊!你怎么能怎么能穿这身皮啊!”
他用力捶打着何雨柱的胳膊,不是真打,是气的,他想真打,以前他又不是没有干过,但现在,他不敢了,他怕的。
“这是保密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这是啥地方?啊?!”何大清压低了嗓音。
“爹,您别急,听我说”何雨柱想安抚。
“我听什么我说!”何大清猛地打断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何雨柱脸上,苦口婆心,话语像开了闸的洪水!
“柱子!你才多大?十三!还是个孩子!你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人?
这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我叫你来做饭,不是叫你跟他们混在一起干作孽的事!跟他们混在一起,你能有个好?”
他指着窗外那阴森的建筑,手指都在发抖:“是,这地方是能给米给面,能给这身皮,看着光鲜!可这是买命钱!
这都是是用你后半辈子的安稳,用咱老何家的清白换来的!”
何大清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柱子,爹没啥大本事,就是个颠勺的厨子,没能让你跟雨水过上好日子。
但爹知道,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走歪路!这地方,它不干净!沾上了,一辈子都洗不掉!
你让街坊西邻怎么看咱们?让你妹妹雨水以后咋抬头做人?咱老何家祖上都是清白人家,不能出个出个” 那个词他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爹,不是您想的那样”何雨柱试图解释。
“那是哪样?!”何大清根本不听,语气近乎哀求,“柱子,算爹求你了!这活儿咱不能干!赶紧把这身皮脱了,跟爹回家!
咱穷死饿死,也不能干这缺德折寿的营生!爹还能动,还能挣!
大不了爹多接几个红白案的活儿,多熬几宿,总能养活你们兄妹!听话,啊?跟长官说说,咱不干了,跟爹回去!”
他看着儿子稚嫩却异常沉静的脸庞,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疼得厉害。
他宁愿儿子还是那个有点憨、有点倔的“傻柱”,也不愿他在这魔窟里,穿着这身皮,学得油滑,甚至沾染血腥。
何雨柱看着父亲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紧紧抓着自己,听着那一声声饱含恐惧与关切的劝说,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能告诉父亲真相,不能说自己身负重任,肩负着更大的使命。
他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父亲冰凉粗糙的手,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爹,您说的,我都懂。”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现在他既要安抚父亲,又不能暴露自己:“但爹,有些事,不是我想退就能退的。
进了这个门,穿了这身衣服,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我了。
上面的大人物点了头,我要是现在撂挑子不干,别说我,恐怕连您和雨水,往后在西九城都难有安生日子过。”
他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不过确实也是这么严重。
他的语气里,带着身不由己的无奈:“您放心,儿子不傻。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就是个厨子,靠着这点手艺混口饭吃,站里的长管喜欢我做的菜,这才赏了我这身皮,不过还是让我管着食堂这一摊子。
爹,你放心,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我一概不沾,也沾不起。”
他用力握了握父亲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安抚:“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还能往家里拿米拿面,让您和雨水吃上饱饭。雨水还小,正长身体,不能亏着。您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骨。”
何大清听着儿子的话,看着他虽然稚嫩却透着远超年龄沉稳的眼神,满腔的怒火和担忧,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泄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心酸。
他何尝不知道,儿子说的可能是实情?这世道,小老百姓就像河里的浮萍,很多时候,确实由不得自己。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柱子你你真要在这待下去?”
“爹,暂时只能这样。”何雨柱低声道,“但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小心再小心,绝不主动惹事,绝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就是个做饭的厨子,只管做饭,不问来客。我永远是您儿子,是傻柱。”
他看着父亲,眼神清澈而坚定:“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一定想办法脱身。但现在,真的不行。”
何大清沉默了。他看着儿子,看了很久。儿子的眼神里有无奈,有坚持,但唯独没有迷茫和浑浊。
他最终像是认命般,松开了抓着儿子的手,无力地摆了摆。
“罢了,罢了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他声音沙哑,“爹爹管不了你了。
但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就是个厨子!别的不准沾!凡事多长个心眼儿爹爹和你妹妹,在家等你”
说完,他不再看何雨柱,佝偻着背,转身慢慢地向外走去,那背影显得格外苍凉和无助。
何雨柱看着父亲消失在门口,鼻子一酸,强行把涌上眼眶的湿热憋了回去。
他握紧了拳头。
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为了更多人的父亲不用如此担惊受怕,为了妹妹雨水能在一个崭新的、光明的新华夏长大。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脱下军装,换上厨师服,再次拿起那把沉甸甸的炒勺。
魔窟求生,如履薄冰。但他心中有火,眼中有光,脚下,便有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