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正走在一条两旁都是居民楼的窄街上,突然,我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微的松动声
我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三楼一户人家的阳台上,一个大型盆栽正摇摇欲坠。而健司,恰好在下一秒停下了脚步,弯腰去系他那松开的鞋带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那盆栽“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在他面前的位置前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摔得粉碎,红色的陶土碎片和泥土四散飞溅
健司系好鞋带,站起身,只是平静地绕开碎片继续往前走
——我的怀疑值开始增加
没走多远,一辆送外卖的摩托车像发了疯一样从马路对面冲出来。而健司的手机恰好在此时响起,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低头看消息
就这一眼的工夫那辆摩托车就以毫厘之差从他面前呼啸而过,在车身失控不稳的摇晃下,外卖小哥连人带车翻倒在地,保温箱里的拉面汤洒了一地
健司看着在地上呻吟的外卖小哥,又看了看自己手机上显示的“骚扰号码”,困惑地挠了挠头,随后挂断了电话
——我的怀疑值继续上升
紧接着,我们路过一个建筑工地。也许是因为恐慌,工地已经停工,但一些脚手架还搭建在那里。就在健司从下方走过时,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根固定的绳索似乎是松脱了,一整排的钢管瞬间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塌下来
我心脏骤停。眼睁睁看着一根长长的钢管像标枪一样,直直地朝着他的头顶坠落
而健司,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被着街对面的巨幅海报吸引,他停下脚步,侧过身,兴奋地指着它对我说:
“嘿,看,这部科幻小说我以前可喜欢了。没想到居然在这上映了。”
“同!”
钢管擦着他的后背落下,重重地砸在他脚边的水泥地上,深深地嵌了进去,烟尘四起。
他只是回过头看了看,那根像标枪一样插在他刚刚站立的水泥地上,还在颤动的钢管
然后像掸掉衣服上的灰尘一样,拍了拍被蹭脏的夹克后背,继续往前走,嘴里嘟囔着:
“哇,还真是好险啊。”
——我的怀疑值疯狂上升
当走到一个长长的下坡路时。我终于忍不住了,追上他问道:
“喂,健司,你不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吗?”
“恩?什么不对劲?小说吗?我跟你说,那剧情可真是”
“我不是说那个!”
我指向我们来时的路:
“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刚才刚才那些花盆,摩托车,还有钢管”
他停下脚步,一脸莫明其妙地看着我,仿佛在我在问为什么天是蓝的,
然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这种事,偶尔也是会发生的嘛,so it goes!”
健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甚至九分纯真,让我产生了一种想要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脑浆还是健达巧克力浓缩糖浆的冲动
我捂着头,恨铁不成钢的说,“偶尔?一个正常人出门散步,哪会在短短半小时内,差点被花盆砸死,被摩托车撞死,还险些被建筑工地的钢管插成肉串。”
“你不觉得这有点太不寻常了吗?”
我的激烈反应似乎让他有些意外,他挠了挠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难得地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
“是是这样吗?”然后随意地往旁边一侧身,
一辆停在坡道顶端的汽车突然手刹失灵,向下方滑去,然后就这么与他擦身而过,最终“轰”的一声巨响,撞在了坡道尽头的电线杆,车头撞得稀烂,冒起了滚滚黑烟
世界安静了
只有车头的引擎盖还在不甘心地发出“噼啪”的轻
我看着那辆彻底报废的汽车,再看看毫发无损,甚至连发型都没乱的健司,一种荒谬他妈给荒谬开门的感觉攫住了我
我默默地拉着他的手腕,远离那危险的现场
然后停下脚步,和他沉默地对视了许久,伸出手指,一言不发地指着那堆还在冒烟的废铁,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斗
他的视线顺着我的食指,在我和那辆车来回移动,象是终于恍然大悟,随即露出一脸释然的笑容:
“你说这个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没跟你说过?我是‘横滨海的幸运之子’,这点小事,能躲过不是很正常吗?”
“”
我一时失语。我感觉我的世界观正在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反复殴打,已经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部灵异漫画里,即便说是&039;厄运缠身&039;也不为过!
“其实原理很简单,”健司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于是解释道:
“你想想,不幸的事件谁都会遇到。这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就象天气的好坏一样
但能够从不幸的事件里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不就可以视为是&039;好运&039;的体现吗?”
他象个循循善诱的教师,对我比划着名:“你看,而很多人,只把注意力放在不幸事件的发生上。”
“于是他们愁眉苦脸,逢人就抱怨自己有多倒楣,这样反而吸引了更多霉运
其实回过头看,不幸事件的起始,未必导向不幸的终局,取决于我们的心如何看待它,
只要我们坚信自己是好运的,终归能把不幸变成幸运
就比如上周那架无人机,虽然掉进海里,但最后不仅捞上来了,还拍到了小夜那么漂亮的照片,这对我而言,不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姓塞的老头丢了的马’吗?”
最后,他理直气壮地总结,“而且,徜若我真的是厄运缠身,现在应该已经躺在那辆车底下不是?正是因为我相信自己是”“横滨海的幸运之子”,身上吸引的好运足够多,所以总能逢凶化吉,
至于躲避这种小小的事故,也是合乎情理的。”
我一时语塞,从结果来看,他说的似乎也没错,逻辑上似乎,也能自洽?
不对,根本就是歪理!这和稍加训练的武术家能够依靠快速拍打在水面行走有什么区别!
他看着我欲止又言,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一拍额头,象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脸上露出懊恼神色:
“啊,说起来,真可惜,陪伴我多年的幸运硬币前几天在船上表演魔术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海里了。要是它还在,我说不定连这些小事故都不会碰到。”
“幸运硬币?”我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是啊,”他从口袋里做出一个掏东西的动作,然后又失落地放下手: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藤井大叔送我的,”
“自从有了它,我的运气就变得特别特别好。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最后都能平安无事。”
他象是陷入了回忆,开始举例。但每一个例子都让我的眼角多抽搐一下
“比如,初中的时候去远足,因为和前座的女同学争吵,一个人脱落了队伍,结果遇到了塌方,整片山坡都滑了下来。我被埋在了下面,所有人都以为我死定了。结果呢,我被泥石流正好冲进了一个废弃的防空洞入口。
当时野外搜救队的人都说,那真是奇迹。”
“还有,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在操场找东西,一个练习铅球的体育特长生不小心脱手,铅球呼啸着就朝我的后脑勺飞了过来。结果我刚好在那一秒弯腰去捡女同学遗失的发卡,那个足以砸碎头骨的铅球就擦着头皮飞了过去。”
“最悬的一次,我和女同学毕业约好去湘南海岸冲浪,结果在中途不小心被一个巨浪卷走,和她失散。只能冰冷的海水里挣扎,只能闷着头硬游,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沙滩,只是喝了几口海水,有点轻度脱水。”
“在船上工作的时候也是,绷断的缆绳像鞭子一样抽过来,我正好脚滑了一下就躲过去了。这样的事太多了,我都习惯了。不过明明硬币给我带来的是好运,船长那个老头子却总是对我意见很大,老是找各种理由莫明其妙地扣我工钱,真是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