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军官强撑着呵斥士兵打起精神,但效果甚微。
一种绝望和恐慌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在守军心中滋生、蔓延。
军营里,开小差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尽管秦嵩下了最严厉的命令,抓住逃兵一律当场斩首,人头就挂在营门口,但还是有人挺而走险。
毕竟,被自己人砍头,也好过被垒到那鬼东西上面去。
“妈的这仗还怎么打?”一个老兵缩在墙根下,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京观,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庆王王爷他倒是躲在王府里暖和,咱们在这城头上喝西北风,还得天天对着那玩意儿”
“小声点!不想活了?”旁边的同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怕个球!”
“老子当兵吃粮,是想搏个前程,不是想把脑袋送去垒塔的!”
“你看看那些草原人的脑袋啧啧,朝廷这次是来真的了!”
“”
雪下了一天一夜,停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唯独那座京观,黑黢黢、阴森森地立在雪原上,格外扎眼。
雪花复盖了人头扭曲的五官,却盖不住那冲天而起的死气。
城头上,守军换了一批,但那股子压抑和恐慌,象是冻在了寒风里,挥之不去。
几个新兵蛋子哆哆嗦嗦地抱着长矛,眼神总忍不住往京观那边瞟,又被老兵低声喝骂着扭过头来。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当泡踩!”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兵踹了新兵一脚,自己喉咙却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军营里的气氛更怪。
吃饭的时候,没人说话,只有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
偶尔有人不小心把碗磕碰响了,都能引来一片侧目。
夜里站岗,哨兵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只是盯着城外,也时不时警剔地扫一眼身边的同伴。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受不了,半夜摸下城墙去投了朝廷?
昨天夜里就抓了两个,是从水门那边想泅水出去的,水太冷,没游出去多远就被巡夜的船发现了。
早上,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挂在了营门的旗杆上,冻得硬邦邦,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
没人敢求情,也没人多问。
大家都低着头,匆匆走过,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秦嵩在王府里砸了第二个花瓶。
珍贵的官窑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废物!一群废物!”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布满血丝,“才几天?就跑了几十个!都是没卵子的怂货!”
公孙策垂着手站在下面,不敢吭声。
“查!给本王狠狠地查!谁再敢动摇军心,全家老小,一个不留!”秦嵩咆哮着,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他知道京观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还没开打,军心就先溃了一半。
秦夜这一手,比千军万马还毒!
“王爷息怒”公孙策等秦嵩喘气稍微平复了些,才硬着头皮开口,“当务之急,是提振士气是不是,把府库里的银钱拿出来一部分,犒赏三军?重赏之下”
“赏?”秦嵩猛地转头瞪他,眼神象是要吃人,“拿什么赏?磐石堡的粮草丢了!”
“城里的存银还能支撑多久?赏完了,大家一起喝西北风等死吗?”
公孙策被噎得说不出话。
秦嵩烦躁地踱着步,象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不能等了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喃喃自语,眼神渐渐变得疯狂,“秦夜想耗死我?做梦!”
他猛地停住脚步,盯着公孙策。
“去!把雷火营给本王调上来!”
公孙策浑身一激灵:“王爷?雷火营是我们最后的”
“最后什么最后!”秦嵩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再藏着掖着,家底都没了!趁现在还有力气,跟秦夜拼了!”
“他不是仗着火器厉害吗?本王倒要看看,是他的火铳猛,还是老子的轰天雷狠!”
朝廷大营,中军帐。
秦夜看着暗龙司刚送来的密报。
“云城内部,军心浮动,逃兵日增秦嵩疑似调动其秘密训练的雷火营上前线”
“雷火营?”苏琦皱眉,“从未听过这支兵马。”
“应该是庆王私下组建,专门操练使用火器,或者类似火器玩意儿的部队。”秦夜放下密报,沉吟一声。
王缺嚷嚷道:“管他什么营!在咱们的火炮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不可轻敌。”
“庆王经营多年,底牌不会只有野狼谷。”
“他这个时候把雷火营调上来,是想搏命了。”
秦夜沉吟片刻,下令。
“传令各部,加强戒备,尤其是夜间,防止庆王狗急跳墙,出城偷袭。”
“炮兵阵地加快前移速度,最迟后天,我要听到炮声!”
“是!”
命令传达下去,大营里的气氛也紧张了几分。
士兵们检查兵器的次数更勤了,夜里睡觉都不敢脱铠甲。
张二狗把分到的咸肉又切下来一小条,偷偷塞进贴身的衣服里。
王老五看到了,低声问:“二狗,你还省啊?这仗眼看就要打大了”
张二狗闷声道:“万一万一被打散了,有点吃的,能多撑几天。”
谁都不想死。
尤其是见过京观之后,那种死法,太瘆人了。
“你个傻货!咱是正规军!你怕个蛋啊!”王老五一巴掌拍在了张二狗的脑门上。
“”
第三天下午,朝廷的炮兵主力,终于吭哧吭哧地前移完毕。
王缺兴奋得搓手,跑到秦夜面前请战。
“殿下!炮位都准备好了!让弟兄们先轰他娘的一轮,煞煞庆王的威风!”
秦夜举起千里镜,仔细观察着云城城墙。
城头上,守军明显增加了,旗帜也密集了不少。
在一些垛口后面,他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同于寻常守城器械的东西,象是一个个蒙着毡布的木桶。
“不着急。”秦夜放下千里镜,“等。”
“还等?”王缺急了。
“等庆王先动。”秦夜语气平静,“他比我们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