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再用了。”
塔里克挣扎着把那面镜子放回衣服内衬的口袋中。
他的思绪回了几个小时前。
那时，仪式的一切准备都已就绪，只待雾气变得更加浓郁，整个特里诺的灵性都会被他汲取。
原本在教堂中安静等待的塔里克，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灵性预感。
为了抚平心中的那份不安，他来到了巡夜人钟楼的地下室中，走到了这件小巧的银色手镜之前。
【碎梦之镜】，这件5阶密器能窥见会发生的未来，代价却是剥夺一部分用户的逻辑思维。
换做平时，塔里克是绝对不会使用这件密器的，因为代价实在太过可怕。
在超凡的世界中，失去逻辑，陷入疯狂，与自杀无异。
更何况，非凡者晋升之时本就万分凶险，晋升神仆更是需要强大的意志和清淅的头脑，稍有不慎便会堕入深渊。
他站在镜子面前良久，直到钟楼地下室也钻入了浓郁的灰黑雾气。
塔里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尤豫，准备离开这里，亲自去城中探查这份不安感的来源。
可这时，之前感受到的那份不安却变得更加的强烈。
如同附骨之疽，每远离那面镜子一步就会蠕动的更加厉害。
“不行，灵性的预感没有一次比现在更强烈，一定是有什么不受掌控的事情在发生着。”
他挣扎著，还是触碰向了那面小巧的镜子。
虽然塔里克自认思维缜密，不惧怕部分的逻辑剥夺，可他的手仍在不断的颤斗着。
冰冷的镜子被他攥在手中，灵性随着双眼微闭，注入了其中。
等到再次睁开双眼，镜中已经不再是模糊的人象。
那里面既没有浮现出仪式成功的盛大景象，也没有任何自己晋升成功的画面。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典雅的书房。
市长罗根正襟危坐，而他的对面，正是特里诺城最美丽的小天使狄安娜。
这个本该被他的认知篡改牢牢控制住的女孩，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坚定语气，请求她的父亲颁布一道政令。
一道让所有市民躲在家中，远离雾气，并且向一个名为“万灵之主”的未知存在祈求庇护的政令。
那一瞬间，塔里克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他随即镇定了下来，还好自己使用了碎梦之镜，看到了这一幕。
如果市民们躲在房屋之中，那么仪式汲取灵性的效率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因此失败。
“圣灵会……呵呵，小看你们了，居然发展了市长的女儿作为信徒，妄图破坏仪式。”
想到被自己当做替罪羔羊的这个弱小组织差点坏了自己的计划，他有些唏嘘。
“埃布尔怎么回事，居然到现在还没搞定他们。”
他皱了皱眉，并没有继续向下分析，他的逻辑思维，已经悄然的消散了一小部分。
塔里克没有尤豫，立刻动身前往了罗根市长的别墅，及时阻止了这一切。
视线从回忆中抽离，塔里克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眼神坚定的罗根，以及安静的站在另一侧的小狄安娜。
还好，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那些灰白色的虚影，难道是他的一部分……为了帮助我吸收灵性。’
塔里克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声音，正是一年前告知他晋升神仆关键的存在。
他又下意识的按向了那面镜子，想要窥探更多的未来。
突然，一个清醒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电般划过。
‘自己好象越来越依赖碎梦之镜了。’
冷汗从塔里克额头滴落，他发现每用一次，他的思维就向深渊滑落一分。
曾经那个运筹惟幄，将整个特里诺城玩弄于股掌的幻梦导师。
如今却变得越来越依赖这种简单粗暴的预知，甚至有些冲动。
为什么肆无忌惮的使用这件危险的密器？当然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意外。
这个理由在他脑中浮现，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可另一个角落里，他自己的声音在心中叹息：
‘你不是为了防止意外，你只是离不开它了。’
这突如其来的自我剖析让他感到一阵心慌，仿佛看到了一个失控的自己。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将那丝不安强行压了下去。
……
与此同时，在市政广场边缘的一处阴影中。
埃布尔、小乔治和加伊斯三人正凝望着那片缓缓转动的巨大雾气旋涡。
等待是煎熬的，但他们并未坐以待毙。
埃布尔半蹲在地，双手虚按，无形的规则之力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
他无法阻止人群涌入广场，但他可以制定一些规则尽量减少人群汇集的程度。
“此地人与人之间距离变远。”
这个距离是字面意义上的，人与人之间的物理距离。
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规则，让那些被治安官驱赶着走向广场中心的人群，脚步变得格外沉重。
他们的身上象是装了相同极性的磁铁，每向前一步，都象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外推搡。
小乔治这边则要直接得多。
他躲在墙角，小手贴着冰冷的地面，来自萨满的灵性驱动着，将空气中稀薄的水汽不断引导至人群必经的石板路上。
很快，一块块不起眼的薄冰在昏暗的光线下悄然凝结。
“……哎哟！”
“……怎么回事，这地怎么这么滑？”
“……去他妈的，肯定是邪教在搞鬼，他们不想我们祈福去驱散雾气！”
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摔倒声在人群中造成了小范围的混乱。
人们一步一滑的走着，进一步拖慢了队伍的脚步。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治安官也跟着人仰马翻，小乔治嘴角不禁咧开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而加伊斯，则靠在了阴影中的石柱之上，闭上了双眼。
“我要试一次梦启。”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伟大的主已经给予了我们足够的启示，我需要再次确认，我们未来的行动是否与他的意志一致。”
埃布尔和小乔治朝他点了点头，他便闭上了双眼，沉入了梦境。
加伊斯只觉得自身在无垠的红与黑交织的虚空中逐渐倒退。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灰黑雾气再次扑面而来。
这一次，梦中的景象却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
不再是空无一人的街道，而是来到了拥挤的市政广场之上。
人群如同机器一样冻结在原地。
那由无数灵性汇聚成的雾气旋涡已经变为了一条河流，在天空中奔涌着。
河流的尽头指向了高台之上的塔里克。
他正如现在一样张开着双臂，享受着灵性的洗礼。
加伊斯着急的四处查找着自己的意识投影，可周围的市民太多，一时间竟无法分辨。
突然，自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抬头，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