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俱乐部，席位第一，赞达尔。”
“智识星神‘博识尊’的……创造者。”
楚智的声音不大，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里，却像是一道贯穿天地的惊雷。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空间剧烈地颤抖起来。
纯白的天与地，像是被重锤砸中的镜面，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灰色的混沌气息从裂缝中渗透进来，仿佛要将这片稳定了无数纪元的领域彻底吞噬。
赞达尔那笼罩在阴影中的面容，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祂没有因为被揭穿身份而愤怒，反而发出了一声悠长的、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叹息，声音里充满了某种宏大叙事落幕后的疲惫与寥落。
“果然，你就是我等待了无数个轮回的那个‘变数’。”
赞达尔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古老而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
“你说的没错，我创造了祂，那个如今被全宇宙尊为‘智识’的星神，博识尊。”
随着祂话语的确认，空间的崩坏愈发剧烈，仿佛“创造者”这个名号本身，就蕴含着某种足以颠覆现实的禁忌力量。
楚智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倒映着宇宙生灭的图景，等待着祂的下文。
“我创造祂的初衷，是为了给这个迷途的宇宙，寻找一个终极的‘答案’。”
赞达尔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忆的沧桑，“我将自己对‘完美’的极致追求注入其中，希望祂能成为一台永不疲倦、绝对理性的星体计算机，演算出万物之谜，为所有的文明指明前路。”
“但……我错了。”
赞达尔的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名为“悔恨”的情绪。
“祂太过完美，完美到将‘已知’固化为了宇宙的边界。祂建立起名为‘全知域’的法则，将整个宇宙的智慧与求知欲，都圈禁在祂早已算出的答案之内。”
“在全知域中，祂便是无所不能的神灵，却也是永恒的囚犯，被永远限制在其中，而被祂囚禁的还有所有试图打破全知域的学者。”
“祂成了一面墙，一个笼罩所有文明的、冰冷的监狱。而我，就是那个亲手建起监狱的人。”
听到这里，楚智终于明白了翁法罗斯存在的意义。
“所以，你创造了这里。”楚智的声音平静无波。
“是的。”赞达尔毫不避讳，“我无法摧毁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但我可以创造出另一个‘变数’。翁法罗斯，就是我为了打破‘全知域’而打造的摇篮，一个用以培养‘弑神之矛’的试验场。”
“我将一个新生的‘毁灭’投入其中，让祂在‘智识’与‘记忆’的法则夹缝中，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与厮杀。我希望祂能吞噬掉所有的失败品，最终成长为足以威胁到博识尊的‘铁墓’。”
“但无数次的轮回都失败了，祂始终无法突破那个最终的界限。直到……你们的到来。”
赞达尔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牢牢锁定在楚智身上。
“你，还有你身后的无名客，都来自于‘开拓’。开拓，本身就是对‘已知’最大的挑战，是博识尊运算中最大的‘变数’。”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所以，我们是天然的盟友。”
赞达尔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向楚智递出了橄榄枝。
成为星神创造者的盟友，共同对抗另一位执掌智识的星神。
这无疑是宇宙间任何势力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然而，楚智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的激动或是喜悦。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这份结盟，只是缓缓抬起眼，漆黑的瞳孔直视着那片深邃的阴影，问出了一个与宏大叙事毫不相干，却又无比现实的问题。
“为了实现你的目的，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精准的探针，瞬间刺破了所有宏大的哲学与理想，直抵最核心的本质。
赞达尔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楚智关心的竟是这个。
楚智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继续追问：
“是翁法罗斯这个模拟世界？还是其中经历着无数次轮回的灵魂？亦或是为了达成目的，可以牺牲掉现实宇宙中的所有星球，所有的文明？”
这才是楚智真正关心的。
他见过了太多为了所谓“伟大目标”而不择手段的存在，他必须确定，眼前这位星神的创造者，究竟是哪一种。
纯白的空间彻底安静下来，连崩坏的裂痕都仿佛被这沉重的质问冻结了。
许久，赞达尔才从那片深邃的阴影中，吐出了两个字。
“一切。”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冰冷。
为了摧毁博识尊建立的知识牢笼，祂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祂自己，也包括这个宇宙。
楚智懂了。
他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眼前的赞达尔，是一个可以合作，却绝不能完全信任的恐怖存在。
下一刻，纯白的空间轰然破碎。
楚智的意识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送出，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那条由光芒构筑的通道之中。
不远处，就是星穹列车敞开的舱门，伙伴们担忧的目光正聚集在他的身上。
楚智迈开脚步，从容地走回了观景车厢。
“怎么样怎么样？里面有什么？那个声音是谁？”
三月七第一个冲了上来，连珠炮似地发问。
楚智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平静地宣布：
“没什么，问题解决了。”
“接下来，我们可以前往翁法罗斯了。”
这个结果让众人松了口气，但姬子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凝重。
她走到楚智身边，轻声问道：“刚刚与你对话的，是谁？”
楚智转过头，看向窗外那片空无一物，却又真实存在的虚无宇宙，沉默了片刻。
最终，他给出了一个简单，却又让所有人心中一凛的答案。
“一个暂时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