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枯叶掠过荣禧堂的汉白玉阶,廊下铜鹤香炉里的龙涎香混着桂子气息,却驱不散府中沉沉阴霾。这几日府中上下却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丫鬟婆子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声比平日低了几分,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史老太君歪在荣庆堂的紫檀木雕花榻上,一双浑浊的老眼半阖着,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鸳鸯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盏参茶,却见老太太摆了摆手。
再说荣国府的大老爷贾赦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不是谣传,只低迷了半日,就丢开手接着去和新纳的姨娘寻欢作乐去了。
贾赦院中的暖阁里,新纳的姨娘不过二八年华,生得杏眼桃腮,正娇笑着往贾赦嘴里喂葡萄。
贾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前日得知林如海捐产的消息,他气得砸了一套茶具。原本指望着林家的财产能填补府中亏空,自己也能从中捞些油水,如今全成了泡影。不过贾大老爷素来想得开,横竖府里还有老太太的私库顶着,自己乐得逍遥。
比起大老爷的没心没肺,荣国府二老爷贾政这几日简直度日如年。
春日里,忠顺亲王封了工部的账,“这几月来想必已经算的差不多了。
贾政一想起自己挪用了工部的近百万两纹银就觉得头痛欲裂,一面打发王夫人去同史老太君商议,一面又打发小厮去东边的宁国府找贾珍。
史老太君任由王夫王夫人匆匆赶往荣庆堂,却吃了闭门羹。让鸳鸯传话:\"老太太说了,她年事已高,不管这些事了。太太若有难处,不如与大太太和琏二奶奶商议。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王夫人站在荣庆堂外,只觉得双腿发软。邢夫人?自从嫁入荣国府从不管事,本就是个糊涂东西,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又能拿出什么主意?还有凤丫头,虽说精明能干,可嫁入府中不过两年,毕竟年轻,这等大事……
王夫人将老太太之言悉数告诉贾政,贾政一时也没了主意。
与此同时,贾政派去东府的小厮带回了更坏的消息。
贾政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分宗?贾家东西两府同气连枝百年,如今大难临头,贾珍竟要撇清关系?
消息很快传到了贾赦耳中。在为他捶背,闻言立刻凑上前:\"老爷,依妾身看,咱们不如跟二房分家算了。老太爷已故多年,如今二老爷闯下这般大祸,若不及时抽身,恐怕\"
贾赦眯着眼睛没说话,这时贾琏和王熙凤携手而入。凤姐儿今日穿着大红遍地金通袖袄,头上金凤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显得格外精神。
这番话说到贾赦心坎里去了。大老爷虽然糊涂,但关乎自身利益时却格外清醒。好!就这么办!你们且说说,该怎么个分法?
四人立刻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起来。凤姐儿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不时补充几句关键处。原来前几日她去给老太太请安时,无意中听见老太太与鸳鸯的私语。
凤姐儿当时就躲在屏风后,惊得捂住了嘴。回房后立刻将此事告诉了贾琏,夫妻二人彻夜未眠,最终决定趁早与大房划清界限。
要说贾琏夫妻为何打定主意要分家,这夫妻二人原想着要是贾政能得手,将林家的银子拿到,凤姐在管家时捞上几笔也就罢了。如今这一点油水都没有的苦差事,他们夫妻才不会干。又听说东府大爷提了分宗,这夫妻二人一商量才有了今日分家之说。
秋风吹过,卷起一地枯叶。荣国府大门上的铜钉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门楣上那块\"敕造荣国府\"的金匾,也在不知不觉间蒙上了一层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