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袅袅,鎏金兽炉里青烟如丝缕般盘旋升腾。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青金石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皇上刚处置完义忠亲王谋逆一案,忽觉身后有衣袂窸窣之声。一回头,只见一抹玄色身影正蹑手蹑脚往殿外退去,金线绣制的蟒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忠顺王爷整了整腰间松开的羊脂玉带,鎏金蹀躞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露出心虚得笑容。他虽然神色恭敬,但眉眼间俱是惫懒之态,\"不是您说都是老头子的儿子,让我去找老头子哭诉六哥要杀我吗?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臣弟想着趁天没黑透,赶紧去老头子跟前演完这出戏,好回府歇着。
皇上眯起眼睛,看着弟弟眼下两片青黑。自义忠亲王与西北联系频繁意图谋逆以来,这个平日最爱散漫的弟弟又被他抓来当了壮丁,连着半月没睡过囫囵觉。案上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他玄色亲王常服上银线绣的云纹忽明忽暗。
皇上忽然伸手拽住他腰间蹀躞,像小时候捉他逃学那般将人拖到紫檀木嵌螺钿的棋案前,\"给朕讲讲,京营节度使的儿子为何会听命于你,竟杀了他爹?,便在一旁的蟠龙椅上坐下,手肘撑着雕花扶手,下巴托在掌心,一副十足的好奇模样。
忠顺王爷闻言瞳孔骤缩,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后槽牙不自觉地咬起,语气生硬道:\"那不是听命于臣,是忠心于您。里暗暗腹诽,皇兄这哪是关心臣子忠诚,分明是想听人家家里的秘事。
“这不是煊儿离得远吗?摊开双手,一脸无奈,\"朕就勉为其难听你讲讲吧”
那模样,仿佛受了多大委屈,看得忠顺王爷直想翻白眼,心里暗骂:您这哪是勉强,分明是兴致勃勃!
忠顺王爷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的坐下开口讲道:\"说来这还是臣弟那个不成器的兔崽子立的功。
提起儿子,他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柔和,\"承煊这孩子虽然从小就让臣十分头疼,但为人善良。前几年,他上山猎狐狸,唐时那孩子就是那时候承煊从山匪刀下救回来的,这才有了后来煊儿向老头子状告京营守备军的事。
皇上闻言眼睛一亮,立刻从蟠龙椅上直起身子,连腰间玉组佩撞在案角都顾不上。他随手抓了把松子糖塞给弟弟,自己则拈起块玫瑰酥:\"细说!朕记得此事,听说天子脚下闹匪徒,当时气得老头子革了唐渊半年的俸禄。
窗外暮鼓恰在此时响起,惊起檐下栖雀。皇上捏碎半块杏仁糕,金黄油亮的碎屑落满龙袍前襟:\"朕记得唐时是嫡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母亲为啥要杀他。满脸疑惑,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生怕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忠顺王爷见状,故意慢悠悠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看着皇兄焦急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了几分报复的快感。然而,还没等他细细品味这份得意,就被他哥锤了。
话音未落,皇上已拍案大笑,震得案上鎏金镇纸乱颤。
忠顺王爷正要反驳,忽听更漏声声。臣弟真该去见老头子了,再晚该赶不上\"
忠顺亲王鼻子突然发酸。虽然皇兄经常算计他,但一直都记得他的口味喜好。
天子不知何时敛了笑意,九旒冕下的眼睛深不见底:\"唐时现掌京营,北境王那边\"
皇上满意点头,脸上露出听完精彩故事后的满足笑容:\"老九,你幸好出生在帝王之家,若是你在茶摊说书养家,怕是要三天饿九顿。
忠顺亲王对此类卸磨杀驴的调侃早已习以为常,躬身道:\"那臣弟就称病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