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先生，我明白你的职责，但时间不等人。”张怀民的表情很严肃，他指了指赵子枫所说的方向，“她说她是从一个废弃工厂区跑出来的，绑匪很可能随时会回去清理现场。我们晚去一分钟，证据就可能消失一分。找到那个仓库，是现在破案的关键！”
一个是要保护当事人，一个是要抓住犯罪嫌疑人，两个人的立场都没有错，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
林凡的心也揪着。
他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和沾着泥土的头发，恨不得立刻把她带回家，让她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可张怀民的话，也象针一样扎在他心里。
抓住那个混蛋，他比任何人都想。
他正左右为难，怀里的赵子枫却动了动。
她从林凡的怀抱里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睛虽然带着疲惫，但没有丝毫的退缩。
“爸，我没事。”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淅，“我跟警察叔叔去。”
林凡一怔。
“子枫……”
“我记得路。”赵子枫看着张怀民，继续说，“我从通风渠道爬出来之后，躲在树林里，能看到那个仓库的轮廓。我带你们去，能更快找到地方。”
她的话让在场的大人们都愣住了。
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在经历了被绑架、独自逃亡一夜之后，没有哭闹，没有崩溃，反而条理清淅地要为警方带路。
张怀民看着她，眼神里除了惊讶，更多了一份敬佩。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赵子枫同学，谢谢你的勇敢。”
郭锐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赵子枫那张异常坚决的小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只是对身后的助手低声吩咐：“马上联系医院的应急小组，带上医生和必要的设备，跟在警车后面。”
林凡的心里，不知道是骄傲还是心疼。
他蹲下身，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头发。
“害怕吗？”
赵子枫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点。”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是爸，我更想抓住他。我不想他再去害别人。”
林凡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他站起身，对张怀民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叔叔，我也去！”
一个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
林凡和赵子枫同时回头。
陈嘉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年轻人高大的身躯站得笔直，脸上满是固执。
赵子枫这才真正注意到他。
她从被找到到现在，所有的感官都象是被一层毛玻璃隔着，只对父亲的声音和体温有反应。
“你怎么也在这儿？”她问，声音里带着劫后馀生的恍惚。
陈嘉琦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额角的擦伤，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孩，此刻眼圈通红，所有的担忧、后怕和庆幸都堵在喉咙里，让他狼狈得象个哑巴。
他只是看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林凡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伸手拍了拍陈嘉琦的肩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认可。
“这小子，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守在局里，挺靠谱的。”
一句话，让陈嘉琦的脸瞬间涨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赵子枫怔了一下，目光在陈嘉琦通红的眼圈上停顿了一秒，然后轻轻垂下了眼睑，没再说话。
“好了，时间紧急！”张怀民打断了这短暂的温情，迅速安排起来，“林先生，你和赵子枫同学坐我的车，其他人跟在后面。”
警车在前面开道，几辆车组成一个小型车队，沿着颠簸的土路向那片废弃的工厂区驶去。
林凡坐在车后座，将女儿半搂在怀里，那条灰色的毯子裹着她单薄的身体。
赵子枫很安静，只是把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目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草和树木。
她的手，一直紧紧攥着林凡的衣角，没有松开过。
“就是那里。”
开了大概十分钟，赵子枫忽然抬起手，指向前方一片灰败的建筑群。
那是一片典型的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工业遗迹，红砖墙壁斑驳，巨大的铁皮屋顶锈迹斑斑，在晨光中象一头匍匐的钢铁巨兽。
车队停在了厂区门口，生锈的大铁门敞开着，地上满是碎石和杂草。
“我从通风口爬出来后，躲在那边的树林里，看到那个仓库的房顶是蓝色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倒了的水塔。”赵子枫的声音很轻，但条理清淅。
顺着她指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目标。
张怀民立刻对讲机里下令：“一组二组封锁前后出口，三组跟我进去！技术队准备勘查！”
警察们行动迅速，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那栋蓝色屋顶的仓库。
林凡扶着女儿下了车，陈嘉琦立刻跟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护在她身边。
仓库的卷帘门紧闭，张怀民一挥手，两个警员用破门工具，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卷帘门被强行撬开一道缝隙，一股混合着铁锈、机油和霉味的浑浊空气涌了出来。
“跟她说的一样。”一个警员低声说。
张怀民带着人冲了进去，林凡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没过多久，一个技术警员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截锈断的铁栅栏。
“张队，找到了！墙角的通风渠道，栅栏被人从里面掰断了，尺寸很小，确实只有孩子能钻过去。我们在渠道内壁和出口的草地上，都提取到了新鲜的划痕和踩踏痕迹！”
证据对上了。
林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胸口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他低头看着女儿，只见她也正抬眼看着自己，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有后怕，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车门猛地推开，赵静雅和林子轩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
“子枫！”
赵静雅的喊声都变了调，她冲过来，一把抱住女儿，积攒了一整夜的恐惧、绝望和后怕，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女儿瘦小的身体，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