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宏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那玩意儿此刻象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猛地收回手，象是被电了一下。
“先回去。”周志宏丢下这三个字，声音干涩。
他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弄皱的西装，强迫自己挺直腰板，迈开步子，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而会议室里的气氛，在那扇门合上的瞬间，变得更加古怪。
刚才还象看戏一样的众人，此刻都有些坐立不安。
王金龙和钱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种情绪——荒诞。
今天这场招标会，简直比年底的集团年会还要精彩。
“咳。”刘岳川清了清嗓子，试图将跑偏的会议拉回正轨，“大家把对三家公司的评估表填一下吧，我们现场做个初步统计。”
助理将崭新的评分表分发下去，会议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何劲坐在林凡身后，后背的冷汗干了又湿，他终于敢拿起矿泉水，拧开瓶盖的手还在抖。
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
林凡倒是平静，他拿起笔，在光驭科技的那一栏上，从技术方案、团队稳定性、报价合理性等几个维度，逐一打了分，然后将评估表递给了助理，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尤豫。
几分钟后，助理收齐了所有评估表，开始在笔记本计算机上录入数据。
“光驭这个报价，真是把我们当冤大头了。”钱斌压低了声音，对旁边的王金龙吐槽，“一亿一千五百万，他怎么敢的？这价格都能直接买个上市公司的小股份了。”
王金龙哼了一声，笔杆在指尖转了一圈：“胆子不是他给的，是有人递了刀子，还告诉他往哪儿捅。”
技术专家陈工推了推眼镜，补充了一句：“从技术角度，光驭的方案给八千万都算溢价。我给他们的价格分，打了零分。”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没人反驳。
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事儿邪门就邪门在，光驭科技不仅精准地卡住了苏氏的预算上限，还拿捏住了苏氏急于求成的心态。
这两样，可都是苏氏集团内部的内核机密。
会议室里又陷入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助理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一下一下，象在计算着每个人的心跳。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铭哲，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那温和的视线里透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看来，我们内部，有内鬼啊。”
“内鬼”两个字一出口，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助理敲击键盘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王金龙和钱斌脸上的最后一丝看戏的轻松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何劲手猛地一抖，水洒出来几滴，落在他笔挺的西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感觉自己象是被扔进了冰窖，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苏铭哲的目光虽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他却觉得那视线像刀子一样，已经把自己剖析了千百遍。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铭哲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的表情依然温和，可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被他看到的人，无不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恨不得把自己的清白两个字刻在脸上。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凡身上。
林凡没有躲闪。
从苏铭哲开口的那一刻起，他就抬起了头，平静地迎向了对方的视线。
四目相对。
一个，是掌控着苏氏集团，运筹惟幄的ceo，眼神里充满了审视、试探，和一丝隐藏极深的玩味。
一个，是新官上任，看似局外人，却是一切风暴中心的“总指挥”，眼神沉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苏铭哲抛出的那个重磅炸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
“林总，”苏铭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你和光驭科技是老相识，对这件事，怎么看？”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句“有内鬼”更加诛心。
他这是把林凡直接架在了火上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从苏铭哲身上，齐刷刷地转移到了林凡身上。
会议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林凡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没有立刻回答苏铭哲，而是不急不缓地拿起桌上的评估表，看了一眼，然后才抬起头。
“苏总，我是从光驭出来的，这没错。”林凡的声音很平静，象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但今天，我坐在这里，身份是苏氏新能源项目的总指挥。我的看法，只对这个身份负责。”
他轻轻将那张评估表推向桌子中央。
“光驭科技的问题，不是我怎么看，而是这份报价单怎么看。”林凡的目光转向王金龙和钱斌，“王总，钱总，你们都是集团的老人，也跟了苏总这么久。我想问问，如果把光驭的名字盖住，单看这份报价，你们会怎么评价？”
王金龙和钱斌对视一眼，心里都暗骂一声“乖乖”。
这小子，不接招，反而把球踢回来了。
作为苏铭哲的心腹，他们今天的主要目的当然是要让林凡下不来台，但突然被林凡点到，在这个问题上，也不得不正面回答。
王金龙干咳一声，拿起那份报价单，象是第一次见似的，皱着眉看了半天：“这个……溢价太高，完全脱离了市场行情，不符合集团的采购原则。”
钱斌也跟着点头，说得更直接：“这根本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抢钱的。但凡脑子正常点，都不会把这种报价递上来。”
会议室里响起了几声压抑的低笑，气氛稍稍松动了些。
林凡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再次看向苏铭哲，语气依旧不卑不亢：“所以，我的看法和大家一样。光驭科技的报价有问题，他们的商业诚信也有问题。这样的公司，不适合成为苏氏的合作伙伴。我建议，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