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想进城当工人！”
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震在那了。
当然，没有人会天真的以为，她这句话意味着她可以进城当工人。
王秀芳觉得自己迟钝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这是啥意思啊？
陆大山的眉头也没有松开，“长丽啊，你说清楚一点，这个工人怎么当？你准备去哪里工作？拿了毕业证就能找到城里的工作吗？”
他心里更清楚的是，女儿就算是拿到了初中毕业证，想要去城里工作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长丽一咬牙，索性全都说了。
“我们班里的同学许多都找好工作了。我朋友，刘小珍她知道县城的纺织厂有招工的岗位，只是那个岗位，竞争的人很多，这一次招收的好象也有他们内部的子女。所以”
长丽语气渐渐有些弱，“她有个姑妈是纺织厂的，有一点关系，她已经被安排进去了，她跟我说，现在还有岗位，就是、就是”
“可能要送些好处。”
陆永山听完，心中有种落地了的踏实。
只是这好处
“那你同学，有说多少钱吗？”
王秀芳也紧紧盯着女儿，心中提了一口气。
刚开始为女儿能有机会当工人，还来不及高兴，这一口气就提了起来。
“这、这得多少钱啊？”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儿子，长水。
忍不住道：“怎么都赶到一块儿去了。”
儿子正在准备说亲，这段时间已经有媒人开始介绍姑娘了。
要是顺利的话，长水这两年就要结婚了，这必然是一场大的花销。
家里攒下来的那部分钱，也一直都在为儿女的婚事在做准备。
但现在，她万万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当工人多好的。
在她心中，一直坚持把女儿送去读书，能盼着她当上工人，她做梦都能笑醒。
再说，长丽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从小就没让她干过重活儿，若是能当上工人，那孩子以后也能找更好的人家。
不至于，跟他们一样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吃。
可偏偏现在两件事碰到了一起！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看了过来，需要多少钱，才是最关键的。
长丽抿唇，还是开口了：“可能需要四百块钱。”
“四百！”王秀芳没忍住声音大了一些。
下一秒，长丽就低下了头，有些烦躁地就要下炕离开，“咱家要是没那么多钱，就、就算了！”
“你等等！”陆永山叫住女儿，他下意识摸了下腰间别着的烟杆子，又想起女儿不喜欢烟味儿，又停下来了。
“四百，若是能换一个当工人的工作机会，这钱，不多。”
陆永山的话让长丽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她眼中闪过希望，期待地看了过来。
“家里也攒了两百多了，再找你叔他们借一些，差不多也够了。”
王秀芳忍不住抬手抓住了男人的手，“长水也要说亲了，把钱全拿出去了，长水咋办？”
这一下子还要欠债，这哪还有姑娘愿意长水啊？
她是希望女儿能当上工人，但这一眈误，大儿子又要眈误两三年，这
长丽看向大哥，一瞬间沉默了起来。
是啊，要是这钱给她买工作了，大哥怎么办？
长丽很清楚，这一大笔钱对这个家庭意味着什么，家里就算是拿钱给她找工作也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
再说，大哥那边已经在寻摸亲事了，这一下子要是欠了这么多的债，还有姑娘愿意进门吗？
至少两三年的时间才能把债全部还掉。
长丽有些急，想说这个机会错过了，可就真的没有了。
但她却张不了嘴。
满屋子的沉默化作苦闷，一点点塞满她的心脏。
她的成绩比班里许多人都好，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能靠着关系慢慢找到工作，反倒是将她剩下了。
就因为她没有一个当工人的爸妈？
没有一个当工人的亲戚帮一把？
就算是现在有一个机会了，她们也会因为钱而迟疑、尤豫和挣扎。
她仿佛看着那个机会，正在一点点远离。
长丽的心渐渐沉下来。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说了。
有什么用呢？
“算了，我”
“我的事儿先不急。”长水打断了妹妹的话。
他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好的工作多难寻，我顶多晚两年结婚，眈误不了啥事儿。我妹子可是初中生，有文化的，可不能眈误她的前途。”
“娘，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啊。”
家里的情况他多多少少还是清楚的，尤其是存款里的两百多，差不多有一百出头是今年卖山货赚来的。
只今年一年的收入，就赶上之前好些年的了。
“咱屯子现在能将山货卖去收购站，不说现在还有二茬的榛蘑，等今年我和爷爷他们上山找找棒槌，这钱很快就回来了。”他倒是觉得，这钱比之前好赚多了。
顶多两三年，债和结婚的钱差不多就够了。
这话果然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长水笑了起来，“都是大姑娘了，可别哭鼻子啊。”
王秀芳缩回了手。
看到女儿似乎还绷着，不愿意看她，王秀芳有些无措地解释，“妮儿，娘不是那个意思。娘就是穷怕了，你别怪娘。”
长丽眼睛有些酸，凑到她娘身边，“娘，你说啥呢，我咋会怪你们。”
老太太点头，“还差一些，明儿去老二老三家问问，不够，再去问问老四，然后再去问问工作的事情，若是能定下来，就尽快吧，好工作可不等人。”
长丽似有心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松快的笑容。
她暗暗下定决心，等她工作了，一定先把工资寄回来，把家里的钱全还上。
第二天，晌午下工之后，陆永山就叫住了二弟和三弟。
他将昨日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想着好工作不容易，长丽要是能有这个机会，咱努努力，咋都要帮一把。”
“所以大哥，想找你们借点钱。老二，我知道你养孩子多，还欠的有债，要是没有就算了，我再去问问老四。”
陆永川：“我刚好还了债，手里还有一些，大哥，你还差多少？”
陆永山有些艰难地开口：“要四百块，我手里只有两百二。”
“一百八！”陆永川还没说话，陆老三忍不住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