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合拢。
顾明哲的气息从茶室里彻底消失。
闻人语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冰冷，顺着喉咙滑下，让她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
她拿起桌上的内部通讯器。
“秦晚。”
“老板，我在。”秦晚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召集雷啸和方辰，顶层会议室，最高安全等级会议。”
“现在。”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秒。
“明白。”
十分钟后。
新世界集团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灯火通明。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只坐着四个人。
闻人语，秦晚，雷啸，方辰。
气氛凝重，空气像铅块一样压在每个人的肩膀上。
方辰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他很少见到闻人语用这种口吻召集会议。
秦晚的笔记本摊开着，笔却悬在半空，没有落下。
雷啸站在闻人语身后，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目光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闻人语打破了沉默。
“顾明哲刚才来过。”
这个名字一出口，方辰的表情立刻变得厌恶。
“那个手下败将？他又来找不痛快？”
闻人语摇了摇头。
“他变了。”
她看向秦晚和雷啸。
“他还知道我们针对新加坡的【惊雷】行动。”
秦晚的瞳孔收缩。
“所有细节？”
“所有。”闻人语的声音很平，“包括行动代号，潜入方式，人员伪装。”
会议室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惊雷】行动是集团的最高机密，除了在场的四个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全盘计划。
雷啸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内鬼。”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像一颗炸弹，在每个人的心里炸开。
方辰脸上的不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
“不可能！我的网络安全系统，不可能有人能绕过去！”
“问题不在你的系统。”闻人语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顾明哲的情报，太精准了，精准到了每一步。”
她停顿了一下。
“我需要一次自查。”
“一次史无前例的，最高权限的，针对整个集团的安全自查。”
她没有提“内鬼”这个词，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挖地三尺也好，把所有代码重写一遍也好。”
“我要知道，顾明哲的情报渠道，到底是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权限，无上限。”
一场风暴，在新世界集团内部悄然掀起。
方辰带着他的技术团队，住进了数据中心。
无数行代码像瀑布一样在屏幕上飞速刷过，防火墙日志被一行行还原分析，网络端口被一个接一个地检测。
他们像一群最偏执的猎犬，搜寻着网络世界里任何一丝不属于这里的气味。
另一边，秦晚的法务部与雷啸的安保部联手。
所有在近三个月内接触过核心机密的人员名单被列了出来。
他们的通讯记录，资金往来，社交圈，被用最严苛的标准，反复筛查。
然而，二十四小时过去了。
四十八小时过去了。
初步结果陆续汇总到闻人语的办公桌上。
方辰的报告先到。
“老板，查了两遍，从底层架构到应用层，所有防火墙固若金汤。”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一丝困惑。
“没有任何外部入侵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数据异常外泄的记录。”
“我的系统，干净得像刚出厂的婴儿。”
紧接着，是秦晚的报告。
“所有涉密人员的背景调查，全部通过。”
“没有任何疑点。”
整个集团，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从里到外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
可顾明哲的话，还回响在闻人语的耳边。
堡垒，千疮百孔。
他不是在恐吓。
夜深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闻人语一个人。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灯火。
常规的手段，已经失效了。
敌人，藏在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她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脑海深处。
【商业命脉】系统，启动。
【洞悉之眼】，开启。
她将权限，调至了最高。
一瞬间，她的视野变了。
现实世界褪去色彩，一个由无数光线组成的宏伟世界，在她眼前展开。
一条粗壮的，如同金色长江大河般的主命脉线，横贯在她的视野中央。
这条线，就是“新世界集团”的商业命脉。
它由亿万条更细的金色丝线组成，每一条都代表着一个项目，一个部门，一个员工。
所有的丝线汇聚在一起，奔腾不息，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闻人语的目光，像最高精度的扫描仪，顺着这条金色的主干线，一寸一寸地探查。
从源头，到每一个分支。
一切正常。
光芒璀璨，结构稳固。
闻人语没有放弃。
她将【洞悉之眼】的精度，再次提升。
视野里的金色光芒变得更加刺眼，无数细节被放大。
就在这时。
她的目光停住了。
在主命脉线最核心，最深处的位置。
在那片最耀眼的金色光芒里。
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根线。
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线。
它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色，几乎与主干线的金色光晕融为一体。
它像一条寄生的水蛭，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主干线上，散发着一股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黑气。
这根线，在之前的任何一次检查中，都从未出现过。
闻人语的心，沉了下去。
最可怕的背叛，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你最信任的基石。
她没有立刻切断这根线。
她知道，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她对着那根灰色的寄生线，下达了一个指令。
“系统，追踪源头。”
【洞悉之眼】的视野中，一道红色的光标，从寄生线的一端出现，开始沿着它蔓延的方向，逆向回溯。
光标穿过层层叠叠的金色网络，速度极快。
闻人语的呼吸，都停顿了。
她以为，光标最终会停在某一个员工的身份编号上，停在秦晚提交的那份名单里的某一个名字上。
然而，没有。
光标没有指向任何一个人事档案。
它穿过了代表集团所有人力资源的数据流。
它指向了一个物理坐标。
一个位于集团新总部大楼，地下三层，数据中心里的坐标。
最终，光标停了下来。
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它指向的，不是人。
是一台服务器。
一台刚刚在一个月前完成升级，由方辰最信任的技术核心部门亲手安装的，用于数据交换的核心服务器。
那个“内鬼”。
不是人。
或者说，不仅仅是人。
它是一个被植入到帝国心脏的，看不见的特洛伊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