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他面前的屏幕上，代表着“特洛伊”病毒的红色数据流，像一张无限扩张的血管网，覆盖了整个香港的拓扑图。
突然，一条加密通讯请求，像一把黑色的利刃，强行切入了他们混乱的系统。
“老板！有不明来源的强信号接入！”一个技术员喊道。
方辰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串不断变化的秘钥。
“是自己人。”他说。
他敲下回车。
“滴”的一声，通讯建立。
一个图标出现在屏幕正中，那是一段巍峨的长城剪影。
“这里是‘长城’。”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没有感情，像钢铁撞击。
“数据接口已向你们开放，共享‘焦土’协议的所有实时数据。”
“收到！”方辰吼道，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片残影。
瞬间，一股蓝色的，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数据洪流，从屏幕的北方边缘涌入。
它们的目标明确，直扑那些肆虐的红色血管。
“开始清剿！”方辰兴奋地大喊。
蓝色的数据流像无数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向红色的病毒代码。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被切断的红色数据流并没有消失。
它们在原地分裂，一变二，二变四，数量反而呈指数级增长。
“怎么回事！”方辰的吼声里带上了一丝惊恐。
“它在复制！它把我们的攻击当成了繁殖的养料！”
屏幕上，蓝色的“长城”部队陷入了红色的海洋，清剿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病毒自我复制的速度。
“它在城市的各个网络节点里跳跃，我们抓不住它的核心！”
“像个打不死的九头蛇！”
新世界集团，顶层指挥室。
闻人语没有看机房传来的混乱画面。
她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那是她父亲的遗物。
她快速翻动着书页，目光停留在一页潦草的字迹上。
“任何完美的系统，都需要一个不完美的后门。一个能让你在系统之外，亲手按下‘重启’键的物理开关。”
她又抬起头，看着屏幕上，财经频道记者拍到的，半山别墅那依旧灯火通明的一角。
她想起了乔老爷的性格。
那种老派人物的控制欲，那种对实体，对物理触感的偏执。
“陆云帆。”她开口。
“闻人总，我在。”陆云帆立刻走到她身边。
“乔老爷这种人，不会把身家性命完全交给一串代码。”
“他一定需要一个能握在手里的东西，一个能让他感觉自己是上帝的开关。”
陆云帆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焦土协议’一定有一个物理的，离线的总服务器。”闻人语合上笔记，“一个命令核心。”
“它就在乔老爷的半山别墅里！”
闻人语拿起通讯器，直接接通了雷啸的加密频道。
“雷啸。”
“老板。”线路那头传来风声，雷啸正在高速移动。
“目标，半山别墅。乔老爷的书房可能藏着‘焦土’协议的总服务器。”
“我需要你物理摧毁它。”
“收到。”
雷啸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通讯中断。
闻人语立刻转向方辰的通讯频道。
“方辰，把我的推测上报给‘长城’。”
方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他立刻将闻人语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过去。
“长城”的指挥官沉默了五秒。
“采纳该建议。”
那个钢铁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负责线上驱赶，将‘焦土’主体压缩到单一网络区域。”
“为线下突袭创造窗口。”
“告诉你们的线下团队，他们只有十五分钟。”
命令下达。
屏幕上，原本还在四面出击的蓝色数据流，突然改变了策略。
它们不再试图切割，而是像两面巨大的墙壁，开始从东西两侧，对红色的病毒海洋进行合围，挤压。
红色数据流开始剧烈地反抗，疯狂地向南边和北边的网络节点逃窜。
“方辰！”闻人语的声音响起，“分析它被驱赶的路径！”
“它逃跑的路线，就是服务器发出指令的路线！”
“我明白！”方辰的眼睛亮了。
他把所有的算力都集中到了路径分析上。
屏幕上，无数条红色的逃逸路线被捕捉，被叠加，被分析。
几分钟后，所有的路线，都指向了同一个坐标原点。
“找到了！”方辰一拳砸在桌子上。
“半山别墅，三楼，朝南的书房！”
“承重墙后面！有一个信号屏蔽的密室！”
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将别墅的3d结构图和服务器的精确位置，实时传送给了雷啸的单兵终端。
夜色如墨。
半山别墅外，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越过电网，像狸猫一样贴着墙壁阴影前进。
雷啸打了个手势。
他的小队立刻分成两组，一组控制外围，一组准备突入。
别墅书房内。
乔老爷看着屏幕上被不断压缩的红色区域，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
“废物！一群废物！”
他对着通讯器咆哮。
“连一支援军都挡不住吗！”
“先生，对方的攻击方式变了！他们好像知道……”
通讯器里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阵忙音。
乔老爷愣住了。
他意识到，他所有的外部技术支持，都被切断了。
现在，只剩下他，和这间屋子里，那个最终的开关。
他转身，看着那面挂着梵高名画的墙壁，眼神变得疯狂。
“想找到我？”
“来啊！”
“那就一起死！”
他冲向墙壁，准备启动服务器的物理自毁程序。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画框的瞬间。
“轰——！”
一声巨响。
书房那扇由特种钢材打造的大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整个踹飞了进来！
门板旋转着，砸碎了名贵的紫檀木书桌，木屑四溅。
雷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穿任何厚重的战术装备，就是一身黑色的作战服。
他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对准了乔老爷的眉心。
乔老爷的身体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
他的脸上，是全然的，无法理解的惊愕。
雷啸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定格在那面墙上。
“b点，确认。”
他对着衣领的麦克风说。
一名队员迅速上前，在墙壁上贴上一个巴掌大小的块状物。
乔老爷看着那个队员，又看着雷啸，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你们……你们怎么可能……”
雷啸依旧没有理他。
他按下了耳边的通讯器，接通了闻人语的频道。
“老板，任务完成。”
他的声音平静，有力。
“香港的‘心脏’，保住了。”
说完，他对着那名队员，点了点头。
队员按下了手中的引爆器。
“砰！”
一声沉闷的，被压缩到极致的爆炸声响起。
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半米的破洞，焦黑的边缘还在冒着青烟。
墙体后面，那个由合金包裹，闪烁着无数指示灯的总服务器，连同里面的所有数据，被炸成了一堆燃烧的零件。
几乎在同一时间。
新世界集团的监控中心。
方辰看着屏幕上那片巨大的红色海洋。
在服务器被炸毁的那一毫秒。
所有的红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它们没有崩溃，没有消散。
就是那么凭空地，彻底地，从网络世界里消失了。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肆虐全港的“焦ty”病毒，失去了核心指令。
剩下的，只是一堆没有灵魂的冗余代码。
蓝色的“长城”数据流，如摧枯拉朽一般，用几秒钟就完成了最后的清扫工作。
城市的网络拓扑图上，重新恢复了代表着健康的绿色。
指挥室的备用灯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所有的灯光，所有的屏幕，全部重新亮起。
光明，回到了这个房间。
屏幕上，新闻直播里，中环混乱的交通开始恢复秩序。
一个记者举着手机，兴奋地对着镜头大喊。
“有信号了！我的手机有信号了！”
银行的结算系统恢复，通讯基站重新启动，电网的负荷恢复正常。
这座城市的心跳，回来了。
半山别墅，书房。
雷啸放下枪。
两名队员上前，将失魂落魄的乔老爷死死按在地上。
曾经不可一世的乔老爷，此刻头发散乱，状若疯癫，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
“不可能……我的世界……怎么会……”
雷啸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他看着这张曾经在无数财经杂志封面上出现的脸。
“闻人语小姐让我问你一句话。”
雷啸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锥子，扎进了乔老爷的耳朵里。
“现在，是谁输掉了整个世界？”
乔老爷的念叨声停了。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雷啸。
他的脸上，突然拉扯出一个诡异的，扭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