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集团作战指挥室，墙壁上的电子时钟，红色的数字无声跳动。
上午九点二十九分。
距离港股开盘，还有六十秒。
整个交易大厅落针可闻，数百名交易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一尊尊凝固的雕像。
只有服务器机柜的散热风扇发出持续的低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面前那片漆黑的屏幕上，等待着一个决定命运的时刻。
陆云帆站在主控台前，双手撑着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霍思燕站在他身侧，双手抱在胸前，下颌线绷紧。
九点二十九分三十秒。
指挥室里，闻人语拿起桌上的内部通讯器，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大厅。
“所有人，检查线路。”
大厅里响起一阵极轻微的骚动，随即又归于沉寂。
每个人都只是动了动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确认指令。
九点二十九分五十九秒。
陆云帆的目光死死锁住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秒针跳动的声音，仿佛在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上午九点三十分整。
开盘的钟声没有响起。
或者说，没有人听见。
钟声响起的零点零一秒内，外汇市场上，一笔抛单砸了下来。
那不是数据，那是一块从天外砸向地面的陨石。
一个无法用正常思维理解的庞大数字，带着把整个市场砸穿的重量，轰然出现。
“滴——滴——滴——”
作战大厅里，代表最高警报的红色指示灯瞬间亮起，开始疯狂闪烁。
刺耳的警报声，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港币！是港币！”
“七点七五的心理防线，瞬间击穿！”
“成交量！天啊，这是多少钱！”
交易大厅里，压抑到极致的死寂被瞬间引爆，惊呼声此起彼伏。
陆云帆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他看着自己屏幕上那条绿色的k线，以一个完美的九十度角，垂直坠落。
他嘶吼着报出数据。
“第一波，一百二十亿美元的无差别抛售！”
他的声音因为缺氧而变调。
“对手盘瞬间被清空，所有买单都被吃掉了！”
“汇率跌破七点七六！还在下探！”
整个团队都感到了一阵窒息，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有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又被身边的人一把拉回座位。
恐慌像最高效的病毒，在零点零一秒内，通过光纤传遍了全球。
然而，闻人语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
她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系统，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机。
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已预演过千百遍。
“开始吧。”
两个字。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鼓动人心的口号。
陆云fen帆猛地转头看向她。
闻人语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主屏幕上那道断崖式的瀑布。
市场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港币汇率的k线图，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垂直下坠。
七点七七。
七点七八。
每下探一个基点，都意味着数以亿计的财富灰飞烟灭。
“他们疯了！”
霍思燕的声音发干。
“这不是正常的抛售，他们根本不在乎成本，这是在用钱烧出一个无底洞！”
“阿语！”
陆云帆再次喊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全是灼人的焦急。
“再不止损，我们所有的头寸都会被瞬间打爆！”
闻人语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平静地拿起面前另一部红色的通讯器。
这部通讯器，直接连接着港府外汇基金的秘密交易室。
她按下了通话键。
“陆云帆。”
她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像在下达一个日常指令。
“执行‘长城一号’方案。”
陆云帆的身体震了一下。
‘长城一号’方案。
那是他们制定的所有预案中，最疯狂，最不计后果的一个。
用全部的资金，在对方最猛烈的攻击点上，进行同等规模的、针锋相对的阻击。
那不是交易。
那是用血肉之躯去堵炮口。
“执行！”
闻人语的声音加重了一分。
陆云帆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猛地转身，对着自己的团队发出咆哮。
“听到了吗！‘长城一号’！执行！”
整个交易团队像一台瞬间通电的精密机器。
刚才还因为震惊而僵硬的手指，此刻在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
敲击键盘的声音，密集得像暴雨砸在铁皮屋顶。
“a组，流动资金池注入！”
“b组，关联账户联动开启！”
“c组，所有预备金转入攻击账户！”
“指令确认！”
“执行！”
陆云帆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回车键。
下一秒。
市场上，就在那道深不见底的抛售深渊之下，一笔同等规模的买单，凭空出现。
那笔买单像一道拔地而起的巨型堤坝，硬生生横亘在了那垂直下坠的瀑布之前。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
就是最原始，最暴力的对撞。
“轰！”
整个市场仿佛都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巨响。
所有盯着屏幕的人，都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条垂直下坠的k线图，在那股庞大买盘的支撑下，像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
它奇迹般地止住了跌势。
汇率的数字，停在了七点七八五零的位置。
虽然还在那个位置剧烈地，疯狂地跳动、震荡，红绿k线在零点几秒内反复交替，像一场惨烈的肉搏。
但，最致命的第一波突袭，被正面挡住了。
整个新世界集团的交易大厅，在持续了三十秒的疯狂敲击后，再次陷入了寂静。
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的死寂。
而是一种劫后余生，混杂着亢奋与战栗的寂静。
有人放开了紧握的鼠标，才发现手心全是汗水。
有人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陆云帆看着屏幕上那条被强行拉平的k线，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转过头，看向闻人语。
整个市场都看到了。
在这场针对香港的围猎中，猎物没有束手就擒。
香港，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它有守护者。
短暂的寂静后，交易大厅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士气，在这场硬碰硬的对撞之后，空前高涨。
闻人语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主屏幕。
她看着屏幕上那红绿交织，激烈搏杀的k线图，看着那每一秒都吞噬着数千万资金的绞肉机。
她的嘴角，慢慢勾起。
那不是一个笑容，只是一个冷冽的弧度。
她拿起内部通讯器，对着整个作战室，也对着她自己，轻声说了一句。
“热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