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落下。
整个交易大厅像一台瞬间通电的巨型机器，爆发出轰鸣。
数百个交易员的手指，化作了白色的残影，砸在键盘上。
“‘海啸’一号，五十亿，已注入！”
陆云帆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冰冷，决绝。
他身前的巨大屏幕上，那根代表印尼盾汇率的绿色k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住，猛地向下一沉。
一个尖锐的，肉眼可见的断崖出现了。
“二组跟进！‘火山’预案启动，目标雅加达指数成分股，执行一号抛售清单！”
“三组！‘季风’预案，所有远期合约空头仓位，追加三倍杠杆！”
一条条指令从陆云帆口中发出。
每一条指令，都像一颗精准制导的炸弹，投入已经波涛汹涌的市场。
霍思燕站在一旁，她的手紧紧攥着。
她看着屏幕上那瀑布般倾泻的红色卖单数据流，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不是交易。
这是战争。
闻人语没有看那些分屏，她的目光只锁定着中央那块最大的屏幕。
那上面，是整个印尼金融市场的全景地图。
纽约，安德森资本总部。
“天秤系统”的作战室里，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警报！一级警报！印尼盾即期外汇市场侦测到超常规单向卖压！”
分析师大卫的声音变了调。
“规模……初步估算超过五十亿美金！来源不明！”
伊莎贝拉立刻将数据投射到主屏幕上。
“乔纳森，鱼上钩了！”
乔纳森站在全息地图前，他看着印尼版图上那个因为巨额资金涌入而亮起的巨大红点。
“他们的动作比我预想的还快。”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我布下的网，就是为了等这条大鱼。”
他抬起手。
“启动‘绞杀’程序。我要让这条鱼知道，它闯进的是谁的渔场。”
“命令‘信使’网络，所有节点启动反向操作，吞掉他们的所有卖单！”
“命令‘幽灵’账户，第二批六百亿资金，注入市场，目标同样是印尼盾，给我把它砸穿！”
他要用十倍的资金，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连同印尼央行一起碾碎。
“是，先生！”
伊莎贝拉的手在控制台上飞舞。
安德森资本这台战争机器，露出了它真正的獠牙。
香港。
交易大厅里，一个交易员突然喊道。
“报告！市场出现巨量反向买单！规模……规模是我们的十倍以上！”
“是乔纳森！他动手了！”陆云帆的瞳孔一缩。
屏幕上，绿色的买单数据像一道道喷泉，疯狂涌出，试图顶住他们砸下去的抛压。
霍思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对方的资金量太恐怖了。
闻人语看着那张网，看着乔纳森的资金开始反扑。
她没有下令退缩，也没有下令加码。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然后，她开口了。
“云帆。”
“在，老板。”
“你有没有听过两列火车在同一条轨道上，迎头对冲的故事？”
陆云帆一愣，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闻人语的目光依旧盯着屏幕。
“他以为我在他的轨道上。”
“但他不知道，我也铺了一条自己的轨道。”
她的话音刚落。
纽约。
伊莎贝拉正要确认执行乔纳森的最终指令。
“等等！”
另一个区域的监控组长大声喊道。
“市场……市场出现另一股庞大的做空力量！不是我们的人！”
乔纳森的眉头皱起。
“什么意思？”
“就在我们启动‘绞杀’程序的同时，另一股规模不亚于我们的卖空资金，从市场的另一个方向涌了进来！”
分析师的声音带着颤抖。
“目标……也是印尼盾！”
整个作战室，所有人都僵住了。
伊莎贝莎猛地回头看向乔纳森。
乔纳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香港。
陆云帆和霍思燕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异动。
在乔纳森那庞大的反扑资金出现的同时，另一股颜色相同，代表着抛售的红色数据流，从屏幕的另一端，如同一股寒流般涌入。
两股庞大的做空力量。
一股来自闻人语。
一股来自乔纳森。
它们的目标完全一致。
它们发动的时机，分秒不差。
它们在同一时间，撞上了印尼央行和市场上所有多头构筑的脆弱防线。
那一瞬间，屏幕上的所有数据流都停滞了一秒。
仿佛时间被冻结。
然后，是爆炸。
无声的，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加剧烈的爆炸。
在金融世界的数字维度中，两颗超新星在同一个坐标点上，同时引爆。
印尼央行那数百亿美金的防线，连一秒钟都没有撑住。
就像一张被两头巨兽同时撕扯的薄纸，瞬间化为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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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了！”
交易大厅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屏幕上，印尼盾兑美元的汇率，那根绿色的k线，彻底失去了控制。
它不再是下跌，而是坠落。
百分之七。
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五。
数字疯狂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带走数亿美金的财富。
整个市场陷入了踩踏。
恐慌性抛盘，止损盘，爆仓盘，所有的卖单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雪崩。
纽约，乔纳森的作战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屏幕上那已经变成垂直线的汇率曲线。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卫喃喃自语。
乔纳森没有说话，他死死盯着数据回放。
他看到，自己那六百亿的做空指令，和另一股神秘的做空资金，像两把锤子，同时砸在了印尼盾这颗钉子上。
他本想做猎人，却在开枪的瞬间，发现身边站着另一个猎人。
他们同时对同一个猎物开了枪。
“老板……”
陆云帆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和乔纳森撞车了。”
“不是撞车。”
闻人语纠正道。
“是共振。”
她看着屏幕上的混乱。
“现在，才是真正的猎杀时刻。”
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
“乔纳森喜欢地毯式轰炸，那就让他炸。”
“我们，开始做手术。”
“陆云帆！”
“在！”
“切换至‘手术刀’预案。通知各小组，放弃大盘，所有火力，对准我之前标出的那十七个备用目标！”
“是！”
陆云帆立刻下令。
“一组放弃印尼盾，目标切换为印尼国际银行！代号‘壁虎’！”
“二组放弃指数期货，目标切换为印尼金光集团！代号‘枯叶’！”
“三组……”
霍思燕看着那一连串陌生的公司名字，脸上写满了不解。
这些公司，有银行，有地产商，有制造业巨头。
它们在整个市场的崩溃中，虽然也在下跌，但并不是最惨的。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分散宝贵的资金去攻击这些目标？
“老板，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闻人语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印尼金光集团。
“这家公司的老板，是印尼总统的密友。”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公司一半的贷款，都来自几家国有银行，用的还是总统基金会的担保。”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市场上捡钱。”
闻人语转头看向霍思燕。
“是去砍断维系这个国家金融体系的裙带。”
“砍断一根，就会引发一整条线的腐烂。”
话音刚落。
“报告！一组已击穿印尼国际银行股价！引发巨量恐慌盘！”
“报告！金光集团股价闪崩！市场上出现传言，说他们的银行信贷被切断！”
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屏幕上，那十七个被闻人语点名的公司，股价接二连三地开始断崖式下跌。
它们的崩盘，又像病毒一样，迅速传染给了与它们有业务往来的其他公司。
银行不敢再互相拆借。
企业开始疯狂抽离资金。
一场由外汇危机引发的金融风暴，在闻人语的精准打击下，迅速演变成了一场更可怕的——信用崩塌。
纽约。
乔纳森也看到了市场的异变。
“先生，情况不对！”
伊莎贝拉指着屏幕上那些闪烁着崩盘信号的公司。
“除了汇率，印尼的银行体系和大型企业正在发生连锁倒闭！这不是单纯的市场恐慌能解释的！”
乔纳森的目光扫过那些公司的名字。
印尼国际银行。
金光集团。
盐仓集团。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些名字，他很熟悉。
它们全都出现在中情局提供给他的，关于印尼裙带资本的绝密报告里。
那个香港的幽灵……
她不仅和他同时发动了总攻。
她还在总攻的掩护下，对印尼经济的“神经节点”发起了外科手术式的打击。
她是怎么知道这些节点的？
她怎么敢攻击这些节点？
这已经不是投机，这是在瓦解一个国家的经济结构！
“疯子……”乔纳森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战斗的第一阶段，在市场的一片狼藉中，暂时告一段落。
印尼盾的跌幅，最终停在了百分之二十三。
雅加达综合指数，熔断。
香港，新世界集团的交易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嗡声。
所有的交易员都瘫在椅子上，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陆云帆站在主屏幕前，屏幕上，是刚刚统计出来的初步战果。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说。”闻人语开口。
“老板……”
陆云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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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阶段，我们动用本金一百三十亿美金。”
“浮动盈利……三百二十亿美金。”
他报出这个数字时，整个交易大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霍思燕更是用手捂住了嘴，眼睛里全是无法置信。
不到一个小时，盈利超过两倍。
“根据市场数据模型反推……”
陆云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
“乔纳森一方，动用的总资金，预估在一千二百亿美金左右。”
“他们的总盈利，大约在五百亿美金。”
“他们的收益率……不到百分之五十。”
结果出来了。
用十分之一的资金，取得了对方超过一半的战果。
在破坏效果上，更是引发了对方都未能预料到的信用崩塌。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站在大厅中央的，平静的背影上。
那不是一个投机者。
那是一个神。
闻人语没有回头。
她看着屏幕上那满目疮痍的印尼金融地图。
“通知下去。”
“休息十分钟。”
“然后，准备第二阶段的猎杀。”
纽约。
作战室里没有胜利的欢呼。
乔纳森独自站在全息屏幕前，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那一个小时的所有数据。
伊莎贝拉走过来，她不敢出声。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和一只躲在暗处的幽灵玩游戏。”
乔纳森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我错了。”
他伸出手，点在屏幕上。
屏幕上，是他发动总攻的资金洪流，和另一股精准、致命的资金流。
“这不是幽灵。”
“这是另一个猎人。”
“一个比我更了解这片丛林，比我更冷静，也更致命的猎人。”
他转过身，看着伊莎贝拉。
“查。”
“把香港那个女人的所有资料，全部重新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查。”
“我感觉，我从来没有认识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