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一杯茶的警告(1 / 1)

对讲机里的电流声断了。

石门发出一声沉闷的机括响动,向内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条幽深的小径,青石板铺就,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竹林。

陆云帆立刻就要推门下车。

闻人语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你和雷啸在车里等。”

陆云帆的手停在车门把手上。

“老板,您一个人去?”

“我一个人,是请教。”

闻人语看着那条小径。

“两个人,就是示威。”

她说完,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清晨的风吹起她黑色长裤的裤脚,白色衬衫的衣领在她颈边轻轻拂动。

她没有带任何东西,除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

陆云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石门在他眼前缓缓关上。

他感觉那扇门隔开的不是一个院子,是两个世界。

小径不长,尽头是一栋两层的灰色小楼,样式很旧,墙壁上爬满了藤蔓。

一个穿着对襟布衫,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门口,对着闻人语微微躬身。

“闻人小姐,老先生在书房等您。”

闻人语点头致意,跟着老妇人走进屋子。

屋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地板是深色的木头,擦得很亮,能映出人影。

空气里有一股旧书和檀香混合的味道。

书房的门开着。

一个身影正站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前,手腕悬空,握着一支毛笔。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式长衫,头发全白了,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没有回头,笔尖在一张铺开的宣纸上移动,留下最后一捺。

他放下笔。

“关老先生。”

闻人语在门口站定,没有再往前走。

关振义转过身。

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透过老花镜的镜片,依旧有神。

他打量了闻人语一眼。

“你就是闻人语。”

他的声音,和对讲机里一样,没有太多情绪。

“坐。”

他指了指书案对面的一套红木桌椅。

老妇人端上茶具,是那种很小的紫砂壶和白瓷杯。

她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关振义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说吧,什么文章,能让你一个北方人,找到我这个老头子这里来。”

闻人语没有碰桌上的茶。

她将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一篇关于离岸信托风险的习作。”

“晚辈才疏学浅,有几个地方想不通。”

关振义瞥了一眼那个文件袋,没有伸手去拿。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闻人语脸上。

“香港的大律师,不说上千,也有几百。”

“为什么找我?”

“因为他们能解法条,解不了人心。”

闻人语说。

关振义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看着闻人语,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个文件袋。

他从里面抽出那份装订好的报告。

深蓝色的封皮,一行烫金小字。

他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逐字读出声。

“关于离岸信托结构中或有债务触发机制的法律风险探析。”

他念完,发出一声轻笑。

“题目倒是不小。”

他翻开了第一页。

闻人语安静地坐着,看着他。

书房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关振义看得很快,起初他脸上的神情很放松,像一个老师在批改学生的作业。

他偶尔会点点头,偶尔又会摇摇头。

当他翻到第五页的时候,他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一张复杂的结构图。

一个主体公司,下面挂着三家分别注册在维尔京、开曼和巴拿马的子公司。

“这个结构,很老派。”

关振义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现在的人,都喜欢把结构做得更复杂,藏得更深。”

闻人语没有接话。

关振义的手指顺着图上的线条移动。

“用三家公司互为犄角,隔离风险,防火墙建得不错。”

他翻过一页,看到了后面的文字说明。

他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用不同司法管辖区的判例时间差,做文章?”

他抬起头,看向闻人uto。

“闻人小姐,你这个想法,很大胆。”

“不是想法,是困惑。”

闻人语纠正他。

“晚辈在想,如果有人在信托资产交割的瞬间,利用巴拿马的法律,宣布开曼的公司违约,会怎么样。”

关振义的身体,微微前倾。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不见了。

“会引发连锁债务。维尔京的公司会被拖下水,最终,债务会击穿防火墙,烧到母公司身上。”

“但这个时间点,很难把握。”

他摇摇头。

“需要对三地的法律流程,精确到小时的计算。而且,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去启动那份违约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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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语伸出手指,在报告的某一页上轻轻点了点。

“如果,借口在这里呢?”

关振义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那是报告的附录部分。

里面罗列了几十种可能被用作“借口”的商业条款。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其中一条上。

【当目标公司的某一特定金融牌照,连续三个财季,未能通过监管机构的合规审查时,其作为抵押物的价值,将被认定为零。】

书房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关振义的呼吸,停顿了一拍。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闻人语。

“这个条款,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他的声音,变得干涩。

“在一份快要被人遗忘的旧合同里,看到的。”

闻人语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关振义没有再问。

他低下头,重新看报告。

他的手有些抖,翻动纸张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不再一目十行,而是一字一句地看,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他看到了闻人语在报告里做的推演。

如何通过舆论,影响监管机构的判断。

如何通过一系列小规模的金融狙击,让目标公司的财务报表变得难看。

如何让合规审查的失败,看起来像是一个“市场行为”的必然结果。

每一个步骤,都冰冷,精确。

像一台机器,在执行设定好的程序。

关振义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想喝口水。

杯子送到嘴边,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茶水晃了出来,洒在他的长衫上。

他好像没有察觉,把一杯已经凉了的茶,灌了下去。

“闻人小姐。”

他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你这份报告,不是习作。”

“你这不是在问我问题。”

他看着闻人语的眼睛。

“你是在告诉我一个答案。”

闻人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茶很好。”

她对着关振义,微微欠身。

“今日打扰老先生了,晚辈班门弄斧,让您见笑。”

“晚辈告辞。”

她说完,转身就走。

她走到书房门口,手刚要碰到门把手。

“等等。”

关振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闻人语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这份报告的结构模型……”

关振义的声音艰涩。

“是真实存在的,对不对?”

闻人语沉默了几秒。

“老先生是法律的泰山北斗。”

“真与假,您比我清楚。”

她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老妇人等在门外,引着她穿过客厅,走向大门。

书房里,关振义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份深蓝色的报告上。

那份报告,像一个黑色的漩涡,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浅水湾的海景,天色已经大亮。

他看着远处的海面,眼神空洞。

几十年前的一幕,在他脑海里浮现。

八号风球,巨浪滔天。

一个年轻人,掌着舵,开着一艘小渔船,船上坐着他啼哭的母亲和幼弟。

那个年轻人对他说:“关大哥,你放心去读书,家里有我。”

关振义的眼睛湿了。

他闭上眼睛,一行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

他喃喃自语。

“霍老弟……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变得决绝。

他转身走回书案,拿起那份报告。

他的手不再颤抖。

他看着报告的封面,嘴里吐出几个字。

“这个年轻人……”

“她不是来请教。”

“她是来递刀的。”

他拿起桌上一部老旧的黑色电话。

那部电话,他已经有十年没有用过了。

他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熟悉的忙音。

他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拨号盘上,用力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一个他以为自己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拨打的号码。

“咯噔,咯噔,咯噔……”

拨盘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响得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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