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闻人语从里面反锁。
咔哒一声。
像是为这个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门外是摇摇欲坠的大船和人心惶惶的船员。
门内，是她一个人的战场。
陈海和方辰的劝阻被她用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挡了回去。
她很清楚，面对顾长风这种级别的对手，任何常规的防守都和自杀无异。
供应商断了，可以找备用的。
银行催债，可以想办法拆借。
媒体抹黑，可以花钱公关。
但当这一切同时发生，就不是简单的商业问题，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围剿。
你堵住一个窟窿，对方会立刻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凿开十个。
唯一的生路，不在于防守。
而在于攻击。
攻击敌人最痛、最深、最意想不到的那个地方。
闻人语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没有开灯。
昏暗的光线里，她的脸庞一半隐在阴影中，一半被电脑屏幕的冷光照亮。
她缓缓闭上眼。
下一秒，【商业命脉】系统，全功率开启。
嗡——
整个世界在她的感知中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由无数光点和线条组成的虚拟宇宙。
她的精神力像一艘无形的飞船，瞬间跃迁，悬停在了那片代表着顾氏集团的，庞大如星云的暗红色资本网络上方。
太大了。
大到令人心生绝望。
成千上万条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命脉线，从一个璀璨的核心向外辐射，构成了一个几乎毫无破绽的商业帝国。
主营的地产、金融、能源……每一条主干道都粗壮得如同巨龙，散发着不可撼动的金色光芒。
无数条支线网络，如同密集的毛细血管，渗透到了江城乃至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想从正面撼动它，无异于螳臂当车。
闻人语没有去看那些耀眼的主干道。
她的精神力沉了下去，像一个最顶级的黑客，开始对这张巨网进行地毯式的、像素级的扫描。
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只为寻找猎物身上那唯一的、可能存在的旧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的额角，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高强度的精神力集中，对身体的消耗是巨大的。
眼前的虚拟网络开始出现轻微的扭曲和模糊，太阳穴传来一阵阵针刺般的胀痛。
她扫描过了一条又一条代表着子公司、孙公司、投资项目的命脉线。
很健康。
非常健康。
顾长风治下的商业帝国，就像一台运转精密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零件都被保养得油光锃亮，找不到一丝锈迹。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闻人语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黑色的办公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一块被跑满了程序的cpu，滚烫得快要烧起来。
不行……还是找不到。
难道真的没有弱点吗？
就在她精神力即将耗尽，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突然。
在那片庞大星云最边缘、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个几乎被其他明亮光线所掩盖的、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节点，闪烁了一下。
那道光芒极其微弱。
不是代表健康的金色或白色。
也不是代表风险的灰色。
而是一种……带着腐烂和衰败气息的，淡淡的黑光。
闻人语的精神猛地一振。
她立刻将所有即将溃散的精神力全部调集起来，像使用最后一格电的手机，将镜头猛地推向那个偏僻的角落。
放大。
再放大。
那根细线的全貌，终于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视野”里。
那是一条极细的、几乎快要断裂的暗红色线条，代表着一笔投资。
它从顾氏旗下某个三级投资子公司的节点上延伸出来，跨越了物理的边界，连接向了遥远的、代表着海外资本市场的另一片星云。
而在线条的终点，那个代表着投资标的物的节点上，信息缓缓浮现。
【名称：阿克曼能源公司优先股债券】
【状态：结构性违约风险（高）】
【预估崩溃时间：72小时内】
垃圾债券。
闻人语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词。
前世，作为资本市场的顶级玩家，她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
而“阿克曼能源”这个名字，更是让她尘封的记忆瞬间被激活。
她想起来了。
就是这支债券。
前世的这个时间点，这家名为阿克曼的美国能源公司，被爆出财务数据全面造假，其发行的所有债券在一夜之间，从“优质资产”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纸”。
无数华尔街的投资机构因此血本无归。
这在当时，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金融风暴。
顾氏集团，竟然也买了这支债券。
虽然数额不大，只是某个孙辈公司为了粉饰报表而做的一笔海外投资，在整个顾氏帝国的版图里，渺小得就像巨人身上的一根汗毛。
但它存在。
而且，即将爆雷。
闻人ur语缓缓退出了【商业命脉】系统。
眼前的世界重新恢复了色彩。
办公室还是那个昏暗的办公室，窗外依旧车水马龙。
可她整个人的状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那种精神力耗尽的疲惫和苍白，被一种极其骇人的光芒所取代。
她靠在椅背上，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几秒后，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然后，她笑了。
不是那种玩味的、了然的笑。
而是一种猎人终于看到猎物踩进陷阱时，那种混合着残忍与狂喜的笑。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甚至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在昏暗的光线里，那笑容显得有些狰狞。
顾长风。
你以为你的堡垒固若金汤。
你以为你的舰队无懈可击。
你花了所有的精力，去加固你那厚重的城墙，去擦亮你那锋利的长矛。
却不知道。
你那艘巨轮的弹药库里，混进了一颗小小的、即将爆炸的炸弹。
这颗炸弹，炸不沉你的船。
但它爆炸的瞬间，所产生的巨额财富。
足够我。
买下另一艘，能与你抗衡的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