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熏既遇上了赵莼,一时便已是心如死灰,可见面前那人迟迟不语,只是垂下目光打量着自己手中之物,她心头便莫名一跳,暗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东西的来历和底细她并不清楚,王逢烟将此物交予她手时,对此也是讳莫如深,一句话都不曾多说。
如今从赵莼的眼神来看,她对这鼎炉竟不象是毫不知情的模样?
王月熏暗暗腹诽,却猜测起自己手中之物,难道是当年逢烟长老从宗门内盗出的宝物不成?赵莼作为洞虚亲传,在昭衍门中一向地位超然,若是宗门所有之物,她识得也就理所应当了。
便在她暗中琢磨之际,赵莼已是两步迈入宫观当中,伸手向前凌虚一握,原本被王月熏拿在手里的天地炉,就立刻如受感召一般向前飞起,稳稳当当落入赵莼手里。
“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她倒也不曾多说,只将那鼎炉拿在手中扫了两眼,便收捡到了衣袖之中,随后屈指一弹,就有一缕真元从王月熏天灵罩入,将对方混身穴窍与丹田道基都锁了下来。
失了法力的王月熏顿觉气息阻滞,面对赵莼逼问,竟也咬紧了牙关不想开口。
对此,赵莼神色不变,仍是从容言道:“你自恃有外化修为,以为今日这具身躯被我斩灭,还能借助另一具分身金蝉脱壳不成?凭你这点道行,我若拿了你的元神,再叫门中修士施以搜魂法术,一样能叫你吐露实情,连同那王逢烟的下落,你也不要想隐瞒过去。”
赵莼的语气依旧平淡,王月熏听后却脊背一寒,闭了闭眼才道:“我知你如今大道将成,早已不是当初那人,今日也没想过能从你剑下走脱。只是逢烟长老这么多年,宗门未必不知我二人身在何处,能放任我们苟活至今,岂不也意味着强大如仙门之一的昭衍,到底也有不能做成的事情。
“既如此,我又何必怕你们知道逢烟长老的下落。”
见她要继续强撑,赵莼便也不打算在这上面继续下去,只是低语道:“这样说来,当年你二人脱身之后,的确是得了太元的庇护。而彼时彼刻,王逢烟一个通神修士,能躲过众位长老的围剿,想必也是借助了奇物。”
她低笑一声,目光如疾电般看向王月熏,道:“她当初是借了天地炉才得以逃出宗门,如今本尊不在,却又交托了此物给你,恐怕也是自身难保吧。”
王月熏肩膀一颤,到底是被套出话来,只能恨恨看向赵莼。
后者无动于衷,转而移开目光,踱起步来将这座宫观扫看了一通,须臾之后,又道:“能走到这里,有些东西你只怕也已经想到了。不错,太元道派费尽心力,盘算着独占东海,为的就是这一处遗址。你二人如今牵涉其中,便不亡于昭衍,也必亡于太元。
“至于我,这座遗址的来历我比你清楚更多,即便不得你的助力,我也有把握参破其中玄奥,无非是要在此多耗些时日罢了。
“王逢烟为何要你来此,若你肯如实吐露,我便只斩你的肉身,放你元神一条生路,而若不肯,我便照先前说法,请门中长老前来搜魂了。”
听得此话,王月熏无力地垂下头来,目中寒光一闪而过,咬了咬牙道:“此言当真?”
赵莼轻笑道:“凭你今日处境,也值得我挖空心思来蒙骗与你?若非你我二人曾有同门之谊,我早就取了你的性命。”
王月熏默然良久,忽而闭上双眼,叹息道:“我便当你是真的,只不过事成之后,你须放了我的元神,不论转生还是夺舍,皆是由我。”
说罢,也不管赵莼是否答应,便继续言道:“你猜得不错,那太元道派如今,的确是想要除去我与逢烟长老。只是这一打算不是最近才起,而是早就有了。我人微言轻,并不知逢烟长老与太元那位贶明大能说过什么,只知在这之后,我二人就被他带到了东海,一言一行皆受人看管。
“数月以前,我因在修炼上头遇到了瓶颈,便前去拜见了逢烟长老,不想她将我拉入房中,说半年之后太元就要杀她,又将你口中的天地炉交给了我,让我按她所给的舆图来到这里,说旧址之下还有一尊与这天地炉一模一样的造物,到时太元门中会来人启鼎,她会设法引出混乱,我二人便可趁乱脱身。”
周元阵宗的遗址内,还有一尊天地炉?
赵莼心中一动,不禁追问道:“关于这旧址的来历,王逢烟可有告诉过你?”
旧址,旧址,有旧便会有新,王逢烟口称此地为某处旧址,难道那周元阵宗还有另外的山门不成?
这便让王月熏有些尤豫起来,思索了片刻才道:“不,关于这旧址的来历,逢烟长老并不能认定,只是以她和那位贶明大能的交涉来看,此处旧址似乎与太元有些联系,但我等却从未听说过,此派有搬迁山门的历史。”
赵莼便住了口,暗暗在内心之中琢磨起来。
周元,太元
这样说来,太元六族当中的确有一周氏,但从她与周擒鹤交手来看,此族弟子却不象是阵修中人,所以她一直都不曾往这处联想。
“王逢烟也是谨慎之人,她会有此猜测,想必是在我不知道地方,已看出了什么来,我可暂时信个几分。”赵莼暗自思忖,心中疑念渐渐平息下来。
又向王月熏道:“你且算算,此时离那启鼎之日还有多久。”
作为周元阵宗的遗址,这处方外之地的大小,已然是大到了赵莼全力搜罗,也需要用去三五个月的时间,才能全部翻找一通的地步。更不要说阵宗之内,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禁阵,饶是赵莼在此,也须担心大张旗鼓之下,会不会突然触发某个阵法,将太元之人给引了过来。
所以,便不妨等到那启鼎之日,藏身在天地炉中,伺机而动!
而王月熏一语不发,只是伸出手来掐算一番,随后道:“整好两月之后,就是太元中人过来开启鼎炉的日子。”
赵莼听后便心中有数,旋即扬手一挥,又将王月熏收入袖中,而后冷冷一笑,不难将此人谋算看得一清二楚。
王月熏同胞姊妹王芙熏,当年得嫦乌王氏授意而暗算于她,最后却死在了她的手里。两人一母双生,情谊深厚,对于她这杀人真凶,王月熏只怕早已恨之入骨。而昔日嫦乌王氏的天才弟子,又怎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可见如今种种,不过是在与她虚与委蛇,意图让自己主动投入太元的罗网当中,借刀杀人而已。
为此,王月熏只恨不得多吐露些东西,好将赵莼牢牢套在此地,等着启鼎之日让她暴露人前。
到那时,二人就算同归于尽,到底也是大仇得报。
不过这事却是王月熏多虑了,赵莼本就为了探查太元谋划而来,今日便没有遇见她,也定然会查找别的办法将此地探索下来,如此两月之后,太元中人前往此处开启天地炉,她一样能获知这周元阵宗的秘密。
唯一的不同,便在于提前知晓这事,会更方便于赵莼布置后手。
现下得知这些,反而是意料之外,赵莼便不由感念一番,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随后就在这宫观之内寻了一处地方,盘腿坐下调息,静候那启鼎之日来到。
东海之上,在那已被太元占据下来的几座巨大岛屿内,有一青年道人紧皱眉头,面露烦闷之色。
身边人见他如此,不由问道:“黄师弟这是怎的了,脸色这样不好。”
听此关怀话语,那被称作黄师弟的青年却更加愁闷,叹气道:“任师兄你不知道,师弟我得了恩师他老人家的吩咐,要好生看管当年从昭衍手下逃脱的嫦乌王氏馀孽。可数月以前,却是被王逢烟手下那黄毛丫头给逃了出去。
“我生怕恩师责骂,便又派了三名弟子出海,索性将她杀了一了百了,却没想到那三名弟子都死在了外面,那黄毛丫头倒生死未知。”
先前报迟了赵莼入海一事,左翃参便对此有些不悦,若再得知王月熏脱逃,自己这罪过可就大了。
黄师弟忧心忡忡,不想身旁的任师兄却摆了摆手,言笑道:“我还以为是何要事,原来只是跑了个外化弟子,黄师弟便当她死了又能如何,反正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筹备启鼎,到时王逢烟一死,恩师也就成了事,怎还会去管一个外化期的死活。”
“唉,也是这个道理。”黄师弟犹自拧着眉头,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而那任师兄目光一转,遂看向几个端站在殿门外的身影,从中点出一人,道:“白忆,你上前来。”
须臾后,有个体型消瘦的女子入内,任师兄则指着她道:“我这弟子颇有本事,此番便让她出去找找看,若是遇到那弟子,替师弟你杀了就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