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尚书房。
“叔母想去探望云琅?朕倒是不知道,老王妃如此关心那丫头。”
皇上脸上带着笑,但眼里尽是狐疑,毕竟,吴王也一起关在大理寺。
“李妃走得早,那孩子从小也受了些苦。皇上日理万机,自然是顾及不到一个公主的生活,但臣妇替王爷打理宗氏事务,到底还是知道一些事。
从小无依无靠的孩子,最是受不得别人半点好。但凡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当涌泉相报。
这本是一个孩子最好的品质。只是放在了帝王家”
端王妃没往下说,毕竟有些话也没必要非说不可。
“按叔母的意思,那丫头是被人蒙骗,做了傻事?”
皇帝便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皇子公主都是皇上的骨血,但皇子公主犯法,也与庶民同罪。散播谣言,颠覆朝堂,以律法论,即便是皇子公主,亦当诛!”
听到端王妃说当诛,皇帝还是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臣妇替王爷管理宗氏事务,这些事,本也是臣妇分内之事。若是皇上顾及父子父女亲情,难以决断,臣妇可替皇上动手。毕竟,臣妇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
皇帝的眉眼微微挑了挑,当初还是太子时的旧事,就这么被一句不经意的话给提及。
“朕以为,叔母今日是来替他们求情的,原来不是。”
“皇上若说是求情,那就是求情。皇上若说不是,那便不是。
臣妇都这把年纪了,做过很多事,不怕手脏。既然皇上不想立长,借此机会除了吴王,以后也能少些因这位长子而起的风波。”
皇帝久久地看着这位老王妃,即便他已做了二十来年皇帝,但每次面对老王妃的时候,他的心头仍有忌惮。
上一回,老王妃在这里求他别让贺战去定州。
他没有同意。
老王妃倒也没有特别坚持。
而这一回,老王妃的态度很强硬。要么让吴王死,要么就把人给放出来,没有第三个选择。
他本来是想看付家的态度,却不曾想,等来的是老王妃。
“叔母,是皇后让你来的吧?”皇帝此刻能想到的只可能是皇后。
毕竟,蒋安澜也好,云琅也罢,都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让老王妃出手。
“皇后是聪明人,她最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是蒋安澜!”
皇帝有些意外。
“皇上可能不信,但确实是蒋安澜。蒋安澜昨天半夜闯进了王府,要按臣妇的意思,当是让他走不出王府。
但他若死了,东部海防无人能替。更何况,打了胜仗还得掉脑袋,以后谁敢给沐家的江山去拼命。
臣妇既替老王爷管理宗氏事务,自然也要为江山社稷所想。但这小子太不知道轻重,日后我要收拾他,让他吃些苦头,皇上可别怪臣妇。”
皇帝一边听着老王妃的话,一边也想起了昨日蒋安澜所说,为了云琅搭上蒋家三族的命都在所不惜。
这倒是像一个武夫能做出来的事。
只是,他们已然提到了储君之事,皇帝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叔母觉得,立何人为太子才能让大乾长盛不衰?”
老王妃自然明白,这个问题全都是坑。
不管回答谁,那都是麻烦。
但她若不回答,让皇帝过多猜想,更是不好。
她是年纪大了,没几年可活了,但端王府还有一大家子呢,她总不能不为子孙着想。
云琅那丫头,不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皇上,祖宗规矩,为的就是避免没有资格的人有非分之想,让朝堂少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若是臣贤,任何一位皇子皆可为明君;若是臣不贤,帝王亦是独木难支。
先皇也好,皇上也罢,但凡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每一代帝王,都有诸多不易。
端王府只有一条家训,忠心于每一代帝王,若有半分异心,当可诛之。皇上只管放手去做,端王府永远追随皇上左右。”
老王妃已然表了忠心,而皇帝要的也是这个。
姚付两家争斗多年,未有胜负。但若是端王妃偏帮其中任何一家,则胜负必分。
那时,即使他是皇帝,也很难不被赢的那家裹挟。
当初借着两位岳父站稳脚跟,也就料到了将来一定会被这两位岳父所累。
端王妃从宫里出来,直接去了大理寺的监狱。
在云琅和吴王下狱这件事上,她也是背后的推手。
她原本的意思是,给这丫头一点教训,也想看看皇后到底能为云琅做到什么地步。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弄出来的事,还得自己去收拾。
此刻,看着有些憔悴的云琅,她倒是想起了云琅的母妃。
一个善良但又很蠢的女人,在后宫那种群狼环伺之地,就注定了最后不会善终。
“云琅,日后消停点。要知道,你能活着走出这里,是蒋安澜用三族人的性命作保。就算你自己想作死,好歹也替蒋家那些无辜的人想想。比如,那个丫头”
云琅回头,目光对上兰儿的眼睛。
那可真是个蠢到家的男人,不是都让他走了吗,不是让他什么都别做吗?
端王妃又向吴王那边走了几步,吴王也憔悴了不少,看着很是落魄。
“元嘉,在越州做个闲散王爷,未必不是福气。不是你的,争不来。是你的,别人也抢不去。
自你下狱,满朝文武,无一人为你求情,你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吴王朝端王妃一拱手,“谢叔祖母教诲,元嘉谨记! ”
当云琅从大理寺监狱出来,就看到站在外面的蒋安澜。
烈日之下,蒋安澜的额头上都是汗水,目光炯炯。
“父亲!”跟在云琅身边的兰儿轻轻唤了一声。
蒋安澜这才缓步上前,到了云琅跟前,伸手摸了摸兰儿的头,“兰儿不怕,没事了。过两日,我们就起程回定州!”
兰儿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母亲!”蒋安澜看向另一侧的蒋夫人。
蒋夫人这些日子心中是有怨气的,看到儿子时,更多的是委屈。
“母亲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着,眼泪滑了下来。
“母亲,让你受惊了。先上马车,回家吧!”
兰儿扶了蒋夫人上车,蒋夫人则回头看了一眼,眼里尽是怨怼。
她怎么都不能忘记端王妃那句话:你能活着走出这里,是蒋安澜用蒋家三族人的性命作保。
她是让儿子对公主好一点,但没有让他好到这种地步,好到连老娘女儿的命都不顾了。
“阿奶,咱们先回去吧。父亲跟公主应该有话说。”兰儿催促了一把,蒋夫人才进了车里。
蒋安澜伸手摸了摸云琅的脸,“公主瘦了,回定州后,多吃一点,不然,臣会心疼的,别人也会认为臣没把公主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