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师兄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可沉子晋脸上陌生的神情，赵清海从来没有见过。
“他们该死。”沉子晋没有什么表情。
“子晋。”张天师喊他。
沉子晋道：“师傅，这些人的命，都可以算在我头上。是我来迟了，是我没能护住他的同族，才让他手上沾了这些人的血。”
“你就是要护着他？”
“是。”沉子晋回答得没有半分尤豫。
话音未落，
张天师袖袍一拂，一股磅礴如山的灵力便朝着沉子晋压去。
沉子晋不闪不避，双手结印，周身灵力鼓荡，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砰！”
他被震得气血翻涌，却始终牢牢挡在黎辰身前。
“师傅！”旁边几位跟来的师兄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劝阻，“师傅，我们查探过了，这些死者都是修炼邪功、残害妖族的邪修，王威师兄他……他也早已堕入邪道！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张天师没有停手问沉子晋：“你可知错？”
“弟子没错。”
张天师看着自己的徒弟。
门规如山，沉子晋公然维护杀人妖族，他不能置之不理。
他再次抬手，力道加重了几分。
沉子晋被震伤，口中溢出鲜血。
“师兄！”
“师兄！你就认个错，我们将这个豹妖先带回去再好好商讨。”
“不行，谁都不能带走他。”
黎辰看着总是甜甜笑着缠着他的小道士，此时完全变了一个人。
为什么？
自己只是把他当成修炼的炉鼎。
他何必为自己背叛师门。
黎辰看着沉子晋一次次吐血，一次次倒下又爬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比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要来得剧烈，来得窒息。
“住手……”
他艰难地发出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住手……！”
他看着沉子晋再次被一道灵力击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够了……不要再打了……”
黎辰挣扎著，想要去挡住那个傻道士面前，却被黎辰好好地护在身后。
“小辰哥，没关系，我撑得住。”
“够了！”
“老子跟他走！”
黎辰望向面色凝重的张天师，扯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冷笑：“老道士，你不就是要抓我么？人都是我杀的！别碰他！”
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迈了一步，将浑身是血的沉子晋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我跟你回龙虎山。”
“要杀要剐随你便，但老子不后悔！”
说着黎辰朝着张天师袭去，做最后的一搏。
沉子晋拦下准备散尽灵力最后一搏的黎辰：“小辰哥，别这样……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黎辰看着沉子晋又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千百年来，从来都是他站在最前面保护族人，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可……可他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凡人的保护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弱！
“老子不需要你的保护！”他嘶吼道，“滚开！”
沉子晋没有让开。
“小辰哥，小时候……你救过我。”
他咳着血，却笑得更深了些：“那时候我就发誓，等我长大了……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黎辰猛地愣住。
他不太记得了。
他可不是什么心善的人，他怎么可能救一个小孩子。
“我的命是你的。”
黎辰听到熟悉的话语，突然想起来。
数年前的大雪夜，他看见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类幼崽……
他没管，那沾着血污的小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勾住了他墨色衣袍的一角。
“松开！”黎辰不耐地低吼，刻意露出凶恶的表情，“再敢拉着我，小心我吃了你！”
他以为会看到恐惧和哭泣。
可那孩子，明明虚弱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努力地极其缓慢地朝他露出了笑。
“哼，愚蠢。”
但那笑容讨好了他。
他一时心软，出手救了那孩子，用妖力替他治好了伤，甩开了他的手。
被彻底治好的小孩子，竟然追了上来。
“谢谢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的，我……”
话还没说完，黎辰就直接消失了。
如今想起来，那个孩子是沉子晋？
他当初甚至都没有仔细看那个孩子长什么样。
怎么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师傅，”沉子晋抹去唇边血迹，“徒儿……一定要送他回去。”
“执迷不悟。”
张天师出手。
沉子晋眼神一凛，不再象之前那般只守不攻，或是硬抗。
他单手结印，周身原本温和的灵力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不仅稳稳接下了张天师这一击，也开始了反击。
“轰——！”
强大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周围那些原本还想上前助阵、或是劝阻的师弟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恐怖的气浪直接掀飞出去，惊呼声中摔得七零八落！
他们狼狈地爬起来，沉师兄他……竟然真的对师傅出手了？！
为了一个豹妖！
张天师不再手下留情。
“师傅……徒儿感激您的养育授业之恩，但今日，我必须带他走。”
张天师转手朝着黎辰袭去，沉子晋瞳孔骤缩，毫不尤豫旋身将人牢牢护在怀中，硬生生用后背接下这一击。
“噗——”
沉子晋身体晃了晃，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黎辰衣襟。
“臭道士！”黎辰慌忙扶住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斗。
张天师负手而立，雪白长须在风中微动：“子晋，你为他连命都不要，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臭道士。值得吗？”
沉子晋靠在黎辰肩头，染血的唇轻轻勾起：“值得。”
“师傅，我心甘情愿。”
黎辰的心猛地一跳，象是被什么烫着了。
他看着小道士苍白的笑脸，突然揪紧对方染血的衣襟，扭头对张天师吼道：“他是我的人，不需要你管！我们都没错！”
黎辰变回原身，一头黑色妖豹赫然出现。
他一口叼住了沉子晋的后衣领，像大猫叼幼崽一般，将整个人提了起来。
可恶！
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下一刻，黑豹四肢发力，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撞破道观残破的墙壁，开始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