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花花听到程向安提到谢昭白，眼眸缓缓垂下去，没有吭声。
这段时间，去钱家的人不少，但钱家始终没让钱花花露过面，她甚至在外面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不认识你口中的钱家，我……也不认识谢昭白。”
程向安凝眸，难道是……同名同姓？
也是，如果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真是钱花花，借给钱家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在婚礼前把谢家未来的主母苛待的面黄肌瘦。
“你的家人呢？医生说你严重营养不良，身上的病不少，需要我帮你联系家人吗？”
钱花花摇头，不知所措的跟她道歉，“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我已经没事了，我……医药费，我……医药费花了多少？我钱不多，但是我我可以给你写欠条。”
“检查没花多少钱。”程向安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还了，“真的不需要我帮你联系家人吗？”
钱花花搓了搓手，“……我，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有个奶奶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在这座城市，我，我没有亲人了……”
她低下头，遮盖住眼底的神色，让人不知道她是在为了去世的亲人悲伤，还是因为在这座城市无所依靠而难过。
又或者，两者都有。
一句“我没有亲人了”让程向安呼吸顿了顿。
曾几何时，她在这座城市也没有活着的亲人了。
程向安睨着病床上下来穿鞋的女孩儿，她的袜子破了一个洞，似乎是察觉到程向安的视线，钱花花的脸和脖子“噌”的一下红起来。
钱花花快速将脚趾插进鞋里，低头系鞋带的时候，手指有些微颤。
贫穷天然会让人产生自卑和无措。
程向安捏了捏手指，在钱花花穿好鞋起身时，她打开微信，佯装在认真的回复消息。
钱花花愣了愣，却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程向安恰到好处的抬起头，收起手机，问：“忽然没有亲人，你在这座城市怎么谋生的？”
钱花花抠了抠手指：“我……我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
四方城的文员工资也就四千左右。
程向安：“房租呢？”
钱花花：“五百。”
程向安：“五百？你在城中村跟人合租？”
钱花花没想到她这样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大小姐会清楚这些，轻轻点头。
程向安：“你是什么学历？”
钱花花：“本科。”
程向安：“专业呢？”
钱花花：“汉语言文学。”
一问一答，钱花花就像是上课回答老师问题的好学生，立正站好，老老实实。
程向安想了想，递给她一张自己刚印好没两天的名片，“下个月我的公司会开业，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里工作，工资我给你六千，提供员工宿舍，如果不住员工宿舍，额外补贴住宿费八百……”
钱花花激动的接过名片：“谢谢您。”
程向安收起手机，“走吧，我送你回去，这边不好打车。”
钱花花不知道好不好打车，因为她一直都是坐公交和地铁的，没打过车。
“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找公交车回家就……”
钱花花的话还没有说完，程向安就已经拿着手机朝外走去。
程向安在给陆危止发消息：【老公，把钱花花的资料发给我】
启程互联会议室内的陆危止看着小千金对自己的称呼，唇角勾起，立即回复：【十分钟】
就算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给她摘下来。
程向安瞥了眼恶犬的回复，回头看了眼还站在那里的钱花花，“走啊。”
钱花花看着面前眉目如画的程向安，好像逐渐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深爱上她。
一个被造物主格外厚待的美人，谁见到都会喜欢。
“……嗯。”
钱花花收敛起心思，快步跟上程向安。
四方城的城中区，有不少老破小，但钱花花住的是老破大。
一个占地分前后两院的大院子，里面聚集了收废品的劳动者、卖菜的小贩、环卫工……
基本都是夫妻同住或者带着孩子，唯独钱花花是一个人独居。
一排有四五个房子，每个房子五平左右，放下一张床，两个小柜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房间的门，单薄的只是一张面板，经不住一个成年男子两脚都能踹的稀巴烂。
院子里各种味道混合，程向安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这晚上，安全吗？”
钱花花顺着她的目光落在那起不到太大作用的木门，“这门，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房子便宜又去哪里都方便……”
程向安还想要说些什么，看到一个大冬天穿着大裤衩身上裹着个毯子，穿着拖鞋就“斯哈斯哈”跑出来的中年男人。
每次跑动，身上松垮的赘肉就在乱颤。
程向安觉得自己长了针眼，这地方怎么能是一个小姑娘单独居住的？
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心，此刻有了动摇。
“嗡嗡嗡。”
程向安的手机忽的震动，是条垃圾短信，但却让她看到了陆危止发过来的资料。
点开。
程向安在看到钱家找回来的那个“钱花花”的脸后，眉心一跳。
真像。
像，却又……不全像……
或者准确来说，资料上“钱花花”的近期照片跟没找回来在乡镇上学的钱花花没那么像，而跟乡镇上学时期钱花花最像的，是此刻跟程向安同处在五平米房间内的钱花花。
程向安握紧了手机。
钱家难道是想——李代桃僵，换女出嫁？
可，钱家有那么大的胆子？
敢冒着得罪谢昭白的风险，婚前弄出这样大的幺蛾子？
程向安卷长的睫毛轻眨。
难道，又跟沈书翊有关？
程向安心思混乱的想着，目光却扫到简陋出租屋内，被用精致相框细心装点起来的一张背影画作。
是一个白色西装男人的背影。
颀长挺拔，风姿卓越。
无论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相框还是西装男的背影，都跟这间出租屋格格不入。
“你认识沈书翊？”
程向安目光冰冷的看向钱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