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安张口想要指认面前之人是沈书翊,却对上男人波澜不惊的眸子。
男人无声的对她说了句:陆大。
程向安看懂他是在用陆大一条命来威胁自己不要乱说话,垂下的掌心紧握。
警员:“女士?”
程向安咬紧后槽牙,“……我……认错人了。”
她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死死的盯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递给程向安一张名片:“相逢即是有缘,如果后续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
这本该是轻浮至极的举动,却让他做的绅士而儒雅。
程向安抿唇接过名片,握在掌心,沉声道:“用不着以后,我现在就有事情想要麻烦你。”
男人温和的点头:“请说。”
程向安直勾勾的盯看着面前的男人,这张脸做的极其的自然,做过多次微调的程向安对于一些整形项目也算是半个专家,却从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整容过的痕迹。
“就在刚才,我的朋友被人下了药,现在生死未卜,正在抢救,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救他一命。”
陆贰此时才知道自己哥哥的情况,目眦欲裂,恨不能宰了面前的男人。
程向安察觉到他情绪上的躁动,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冲动。
男人微笑看着程向安,他还没有开口,旁边的警员就开口了:“这位女士,医院有专业的医护人员,陈先生还有其他事情。”
陆贰听到他们要把人带走,怒火上头,不肯放行:“他不能走!我哥没有脱离危险前,他哪里也不能去!”
男人笑了笑,淡声对警察道:“听闻四方城好客,原是这样的好客。”
警员互相对视一眼,警告陆贰放人。
陆大自是不肯,保镖们见状也分毫不让,程向安眼看他们要动起手来,侧眸看了眼病床的方向,咬紧牙关,“让他走。”
无论什么原因,他们现在没证据,公开跟警方起冲突的后果,影响太过恶劣。
现在陆大生死未卜,陆贰不能再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
陆贰咬牙:“不行。”
程向安:“我说不动你,非要你陆爷过来,是吗?!”
陆贰恨红了眼睛,恨不能活撕了面前的病秧子,最终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路让开。
男人拄着拐杖,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程向安,仿佛在说:我们还会再见。
程向安按住气到颤抖的陆贰,“他一开始出现在这里就算好了让警·察过来,今天留不住他,快去看看你大哥,他……情况不太好。”
陆贰自幼跟陆大相依为命,他没有亲人了,只有一个大哥。
闻言,再顾不上其他,转身朝病房跑。
陆大的情况不太乐观,虽然医生极力抢救,但人还是陷入了昏迷。
程向安牵着女儿的小手询问当时的情况。
小程意显然受到了惊吓,一直躲在她怀里不肯出来,原本说话脆生生的小公主,此刻声音断断续续的。
“有个医生叔叔……他给大叔叔……打针……”
“大叔叔吐血了……”
程向安问:“还有呢?还记得什么吗?”
小程意把脸埋进她怀里,不吭声了。
陆危止和陆贰站在病床前,神情一个比一个肃杀。
保镖将事情发生前后的所有监控都掉了出来,找出了小程意口中给陆大打针的医生叔叔。
医护人员指认,“这不是我们医院里的人,他这身衣服也不符合我们医院的规章制度,也没有佩戴姓名牌……”
简而言之,这是个冒充的医生。
保镖追踪对方出医院时开的车,查到的瞬间,陆危止就吩咐保镖去抓人。
被排除在外的陆贰站出来:“陆爷,让我去吧,我一定把人抓回来,替我哥偿命。”
陆危止皱眉,觉得他现在不适合出去。
程向安拉了拉陆危止的手:“让他去吧,他在这里也坐不住。”
陆危止沉眸拍了拍陆贰的肩膀:“你哥还在这里等你照顾,做事别冲动,多想想你大哥。”
陆贰点头,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陆大后,离开。
陆贰走后,陆危止这才问医生:“人还能醒来吗?”
医生神情有些复杂:“病人被注射的药物成分复杂,目前……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研究,至于结果……暂未可知……”
陆危止闭了闭眼睛,挥手让主治医生去忙自己的事情。
程向安走到陆危止身后,伸出手想要给他按揉太阳穴放松一下,被恶犬握住手,“我没事,当时我不应该带走陆贰,应该让他看着陆大。”
程向安:“他是有备而来,就算陆贰在,也不一定就不会出现意外,你看看这个。”
程向安将那位“陈先生”临走前给自己的名片递给陆危止,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除此之外,没有姓名,也没有职位。
明明可以用一张字条解决的事情,对方却特意印了名片。
陆危止握着名片:“屎壳郎镶金边,果然是那伪君子的做派。”
程向安毕竟跟沈书翊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她隐约觉得方才的那位“陈先生”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那张脸,我看不出任何整容过的痕迹,沈书翊这样的人,他会改变自己的样貌吗?”
陆危止:“就算不整容,也不是没有办法改变样貌。”
他当时以安图鲁的身份出现,不就是用了些假面。
程向安冷静下来后,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古怪,却总觉得不对劲儿。
“……或许是我想多了。”
陆危止:“我让人送你跟女儿回去。”
程向安看着病床上生死未卜的陆大,“送意意回去吧,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不再适合留下这里,家里会让她感到安全些。”
陆危止:“也好。”
程向安和陆危止看着女儿上车,陆危止安排了两个保镖保障女儿的安全。
“给我盯紧那个陈先生。”
陆危止这边刚下达了指令,那边程向安的手机就响起。
“程小姐,解药在你身后花坛左侧的灌木丛里,一点小见面礼,再会。”
程向安微顿,什么都没来记得问,对方已经结束了通话。
程向安忙转身朝身后跑,在灌木丛中一通翻找。
陆危止看着她的举动,粗犷的眉头拧起,按住她的手:“小心割伤了。”
程向安:“刚才他给我打电话,说能救陆大的药在这里面。”
陆危止鹰隼般的眸子眯了眯,按照她的指使,一番翻找果不其然,找到一小瓶药剂。
陆危止沉眸将药瓶递给身旁的保镖:“交给主治医生查查成分。”
保镖忙接过药剂朝里走。
陆危止:“下马威。”
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调虎离山给陆大注射药物,让他半死不活,而后给程向安打电话卖人情。
这无疑是在打陆危止的脸。
“嗡嗡嗡。”
这次响起的是陆危止的手机。
“陆爷,冒充医生给大哥注射药物的人抓住了。”
陆贰声音发狠,通着电话,就狠狠给了男人一拳。
陆危止听着手机那端的闷吭声,“问出口供。”
陆贰恨不能把人活剐了,自是不会手软:“陆爷放心,两个小时内,我一定让他交代清楚。”
很快,关于陈先生的资料也被发到陆危止手机上。
美籍华裔,华尔街的投资家,生于瑞士长于加拿大成名于美·国,人生经历丰富,游遍全球七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挑剔不出任何问题的人生履历。
在陆危止这个造假高手眼中看来,却是对方挑衅一般的将他当作傻子。
程向安翻看着资料的最后,“他要在四方城投资,已经去跟政·府·部门达成了投资协议,难怪他出现危险时,警·察会来的这样及时。”
“陆爷,药物检测结果出来了……的确能有效抑制住病人体内的毒素,但……”主治医生欲言又止。
陆危止沉声:“说。”
主治医生:“……这个药物一旦注射,病人就会……成瘾,我和同事试图对成瘾的药物进行分离,却发现一旦祛除,解药也就失去了作用……”
所以现在,是给陆大使用,还是不使用成了难题。
主治医生无法拿主意,只能来询问陆危止的意思。
陆危止粗砺的掌心紧握,小臂青筋绷起。
程向安问主治医生:“用药后,你有多大的把握给他戒掉?”
主治医生摇头,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根据病人的情况,药物一旦使用大概率药终生受制,但若是不用,二十四小时内……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程向安闻言,也沉默起来,她看向一身阴霾冷意的陆危止:“……人总要活下去,就有戒掉的希望。”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住陆大的命。
数秒钟后,陆危止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主治医生怕自己看错,“陆爷……”
程向安:“去用药吧。”
主治医生见陆危止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忙抬脚离开。
夜深了。
医院的走廊也在此刻变得安静起来。
陆贰拿着假冒医生的供词来到医院,将录音交给陆危止:“这人曾经是医学院的学生,因为欺骗无辜者做活体实验被校方开除,上个月有人找到他,给了配方让他配置出一种药物,给了三十五万,让他今天来病房给我大哥注射……”
陆贰沉了沉气息,“指使他的人用的是虚拟号码,钱是通过海外账户转入,查不到幕后的人。”
陆贰的情绪有些激动,“今天那个拄拐杖的男人,陆爷,这件事情一定跟他脱不掉关系,他一定就是沈书翊!”
“沈书翊为了当年的事情要报复我们所有人!”
“我现在就去把沈家那几口都给抓起来,我就不信他沈书翊不露面!”
陆危止想抽烟,但医院没有禁烟,“就沈书翊跟沈家那微薄的亲情,你把人宰了,他止不定还谢谢你。”
陆贰投鼠忌器,烦躁的在原地直转圈。
程向安拉了拉陆危止的袖子:“沈书翊恨沈家人,但……沈家人可不见得想放过他这棵摇钱树。”
陆危止大掌反握住她葱白的手指把玩,接下她的话,“是该告诉沈家人他们的好儿子回来了,沈家人穷到连信用卡都逾期,一旦知道沈书翊带着大笔的财富回国,一定会迫不及待想尽办法的跟他见面。”
程向安:“是,他们会比我们更积极的寻找沈书翊的下落,并且……光明正大。”
陆危止笑了,在她脸上亲了口:“使坏,还是小毒物最擅长。”
“陆贰,去,把那位陈先生的住址告诉沈家,就说……他们的儿子回来了。”
陆贰忙不迭的点头:“是,陆爷。”
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总是充满执行力和想象力,就算是个憨子,也会创造力爆棚,陆贰去的路上特意找人扯了醒目的大横幅,围绕着沈父和应拭雪住的地方直接绕了一圈。
翌日天亮。
人老觉少的沈父起床站在阳台呼吸新鲜空气,眺望看到老宅外驻足不少人。
他隐约看到老宅外围了一圈红布,看不太清楚上面的红字。
而此时的应拭雪一身酒气的刚才外面打车回来,红色醒目的横幅拦住出租车司机的去路,“小姐,前面路被挡住了,还有两百米,你看要不然你自己走过去?”
应拭雪不耐烦的皱眉:“开过去,我花钱打车还要走路?”
司机耐心解释:“不是我不给你开过去,这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情,但是前面被横幅拦住了,那是不是你家?这上面写的什么?沈书翊携巨款回国投资,住址:花园路723号?”
在酒吧蹦迪一整夜的应拭雪,原本昏昏沉沉的脑子在听到沈书翊的名字后,猛然直起身:”你说什么?!”
司机指指前面横幅上标语:“这不是……”
应拭雪醉眼惺忪的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去,却看不真切上面的字,她甩上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