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海穴的刺痛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经脉的滞涩感，慕容白垂在身侧的左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他看着林尘手中那柄毫不起眼的锈铁剑，又想起自己断裂的流光电剑，想起看台上慕容家弟子躲闪的目光，想起父亲慕容烈铁青的脸色——巨大的屈辱如同岩浆般在胸腔中翻滚，最终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我还没输！”
嘶吼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震得擂台边缘的青石碎屑簌簌掉落。慕容白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原本还算俊朗的脸庞因极致的疯狂而扭曲变形。他不顾气海穴传来的撕裂般的警告，强行催动丹田中仅存的残余灵力，这些灵力如同干涸河床中的细流，被他以精血为引，硬生生压榨出最后一丝活力。
身体猛地前倾，右腿如同拉满的弓弦般蹬地，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扑向林尘。右手五指骤然并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暗淡的金芒在指尖吞吐不定，那金芒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暗红——这是慕容家不外传的指法秘技“裂喉指”，专打人体要害，以灵力强行撕裂经脉为代价，换取瞬间的爆发力，歹毒凌厉至极。
“不好！是裂喉指！”看台上的墨尘子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这指法是以伤换伤的拼命招式，慕容白疯了！”
苏婉清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清心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赵铁柱更是急得跳脚，嘶吼道：“林师兄小心！别跟他拼命！”
这一指确实快得惊人，金芒闪烁间，已至林尘咽喉三寸之地。慕容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疯狂——只要戳中这一指，林尘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到时候就算自己被废，也能拉着这个“杂役蝼蚁”一起陨落，这笔买卖不亏！
然而，在林尘开启的“剑心入微”感知中，这看似雷霆万钧的一指，却慢得如同蜗牛爬行。他能清晰地“看到”，慕容白指尖的金芒虽然刺眼，却因灵力不济而根基虚浮，金芒边缘甚至在微微颤抖；他能“听”到，慕容白催动指法时，经脉不堪重负发出的细微碎裂声，那声音从右臂肘弯处传来，顺着经脉一直蔓延到指根；他更能“感知”到，这一指的发力枢纽完全集中在食中二指的指根关节处，那里的灵力流转最为密集，却也最为脆弱，就像堆垒的沙丘，只需轻轻一碰便会崩塌。
相较于之前的“奔雷破岳”，这一指的破绽更多、更明显。心绪激荡让慕容白的呼吸彻底紊乱，胸腔扩张到极致时，腹部的防御间隙比之前大了三倍；强行前冲的姿态让他本就虚浮的下盘彻底暴露，左脚足踝的旧伤隐隐作痛，导致身形微微左偏，这让“裂喉指”的轨迹出现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偏移；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完全集中在林尘的咽喉上，却忽略了自己的右臂早已是强弩之末，肩井穴处的灵力淤塞如同堵塞的河道，根本无法为指法提供持续的支撑。
面对这垂死反扑，林尘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古井，没有丝毫波澜。他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何必。”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尘动了。
他没有闪避，没有格挡，甚至没有动用“藏锋式”或任何复杂的身法。左脚向前踏出半步，这一步看似随意，却精准地踏在慕容白发力的死角上，让对方无法借力变招；同时手腕微微一翻，手中的锈铁剑“十万”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剑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妙到毫巅的弧线，那弧线不偏不倚，正好对着慕容白指尖的来势。
后发，而先至！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金石的脆响，清晰地传入演武场每个人的耳中，甚至直透灵魂深处。这声音没有兵器碰撞的轰鸣，却带着一种极致精准的穿透力，让所有喧哗瞬间静止，只剩下这一声脆响在空气中回荡。
锈铁剑的剑尖，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慕容白并拢的食中二指的指根关节处。那一点凝聚如针的剑意，没有丝毫外泄，尽数透入关节之中，恰好击中了“裂喉指”发力的核心枢纽。
“噗！”
慕容白只觉得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剧痛，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钻入了骨头缝里。凝聚的指力如同被刺破的气球，骤然溃散，灵力反噬的力道让他的右臂经脉瞬间鼓起，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纹。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墙壁挡住，猛地一顿，随后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退去，足足退了七步才勉强站稳，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而林尘的剑，在点破其指力后，去势未尽。他手腕轻轻一挑，锈铁剑的剑身如同灵动的游蛇，顺着慕容白的手臂向上滑过，剑尖在触及对方腰间束腰玉带的瞬间，微微一旋。
“嗖！”
玉带应声而断，断裂处平整得如同被利刃切割。悬挂在玉带上的精致储物袋、三枚用于护身的玉佩、还有一枚慕容家的身份令牌，瞬间失去支撑，叮当作响地滚落在擂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其中一枚玉佩落地时受力不均，“咔嚓”一声碎裂开来，散发出淡淡的灵力波动。
这轻描淡写的一挑，没有伤及慕容白分毫，却比直接刺穿他的身体更具侮辱性。仿佛在说：你的储物袋、你的护身玉佩、你的家族荣耀，在我眼中，不过是随手可摘的玩物，不堪一击。
演武场彻底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擂台上的一幕。青云宗的弟子们忘了欢呼，慕容家的弟子们面如死灰，各宗的长老们则纷纷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境界？”丹霞宗的白眉长老捋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眼中满是骇然，“以最简单的招式，破掉最歹毒的秘技，后发先至，精准入微……这已经不是剑技了，这是剑道的真谛！”
幽冥谷谷主的面具下，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身边的黑无常握紧了手中的噬魂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面具下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林尘的认知，完全是错误的。这个青云宗的杂役弟子，根本不是炼气四层的修为所能衡量的，他的剑心境界，恐怕已经超越了许多筑基期修士。
看台上的慕容烈，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死死地攥着椅子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甚至将扶手捏出了几道指痕。他想要飞身上台，却被身边的族老死死拉住。“长老，不可！”族老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慕容白已经输了，您现在上台，只会让慕容家颜面扫地，还会落人口实！”
慕容烈恨恨地瞪着林尘，眼中满是怨毒和不甘，却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怒火，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知道族老说得对，现在的慕容家，已经没有立场再插手这场比斗了。
擂台上，慕容白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又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储物袋和玉佩，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绝望。他引以为傲的天赋、家传的秘技、强大的护身法器，在林尘的一剑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为什么……”慕容白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抬起头，看向林尘的目光中，充满了迷茫和不解，“你明明只有炼气四层，为什么能这么强？我的裂喉指，就算是炼气六层的修士也未必能接住，你为什么能如此轻松地破掉？”
林尘收起锈铁剑，剑尖斜指地面，周身的气息重新变得平稳如湖。他看着慕容白，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威严：“你的强，是靠功法、靠灵兵、靠家族底蕴堆砌起来的；而我的强，是靠十万次挥剑、靠生死边缘的挣扎、靠对剑道的专注磨砺出来的。你练的是‘术’，我修的是‘道’。术无止境，道可破万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裂喉指，看似歹毒，实则根基不稳。以精血催发灵力，无异于饮鸩止渴，发力枢纽过于集中，一旦被破，必然反噬自身。若你能沉下心来，打磨基础，而非依赖这种速成的秘技，今日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慕容白怔怔地站在原地，林尘的话如同重锤，一遍遍砸在他的心上。他想起自己少年时，为了追求剑速，强行扭曲脚踝练剑，落下旧伤；想起自己为了快速提升修为，服用家族提供的速成丹药，导致灵力虚浮；想起自己拿到流光电剑后，便不再专注于剑招的打磨，转而依赖灵兵的威力……
“原来……我一直都错了。”慕容白喃喃自语，眼中的迷茫渐渐被清明取代。他突然向前走了两步，对着林尘深深鞠了一躬，态度恭敬无比：“林兄，今日之恩，慕容白铭记在心。你不仅击败了我，更点醒了我。从今往后，我会舍弃一切浮华，从头开始练剑。若有朝一日，我能领悟剑道真谛，必当再次向你挑战。”
说完，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储物袋和身份令牌，对林尘再次拱手，然后转身走下擂台。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踉跄，反而异常坚定。慕容家的弟子们想要上前搀扶他，却被他挥手拒绝。他独自一人，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缓缓走出了演武场，背影虽然落寞，却透着一种破而后立的决绝。
“慕容白认输！青云宗林尘，胜！”裁判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和激动，响彻整个演武场。
死寂瞬间被打破，青云宗的弟子们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他们挥舞着宗门旗帜，高喊着林尘的名字，声音震得棚顶的瓦片都微微颤抖。苏婉清再也忍不住，眼眶通红地跑向擂台，赵铁柱紧随其后，脸上满是激动的泪水。
林尘走下擂台时，苏婉清立刻递过一瓶疗伤丹和一条干净的手帕，声音带着哭腔：“林师兄，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她的目光在林尘身上仔细打量着，生怕他受了伤。
林尘接过疗伤丹，笑着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慕容白的指法虽然歹毒，但还伤不到我。”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虽然刚才的战斗看似轻松，但动用“剑心入微”精准控制剑意，对精神力的消耗不小，此刻他的识海微微有些发沉。
赵铁柱一把抱住林尘的胳膊，激动地说道：“林师兄，你太牛了！那一剑简直帅呆了！慕容白那家伙彻底服了，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就在这时，墨尘子和剑尘执事走了过来。剑尘执事看着林尘，眼中满是赞许和欣慰：“林尘，你刚才的表现，已经超越了剑技的范畴，达到了‘以道驭术’的境界。青云宗有你，是宗门之幸。”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瓶，递给林尘，“这是‘凝神丹’，能快速恢复精神力，弥补你刚才的消耗。”
林尘接过玉瓶，躬身行礼：“多谢剑尘长老。”他打开玉瓶，一股清凉的香气扑面而来，取出一粒丹药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精纯的药力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流遍全身，识海的沉重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对了，林尘。”墨尘子突然说道，“半决赛的对手已经确定，就是幽冥谷的黑无常。他的噬魂剑能吞噬剑意和灵魂，功法阴邪无比，而且我们查到，他最近和血煞宗的血无殇走得很近，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你一定要小心。”
“血无殇？”林尘心中一凝，他想起了之前在看台上看到的那个身着血红色长袍的青年，“他的修为怎么样？”
“筑基期初期。”剑尘执事的脸色凝重起来，“血煞宗的《血煞魔功》已经大成，能吸收他人的气血和灵魂力量转化为自身修为，手段极其残忍。他这次来参加论剑大会，恐怕不只是为了帮黑无常，还有其他的目的。”
林尘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筑基期修士和炼气期修士之间，有着本质的差距，更何况血无殇还修炼了如此阴邪的功法。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担心，他的“剑心入微”能洞察对手的破绽，再配合“十万”灵兵的吞噬之力和苏婉清的破邪符，未必不能一战。
“林兄，我们有重要的事情找你。”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器宗的李墨和张岩快步走了过来，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李墨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查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慕容家的祭祖大典提前了，就在三天后。而且幽冥谷和血煞宗的人，已经悄悄离开了演武场，朝着慕容家祖地的方向去了，他们肯定是想趁机夺取雷灵珠。”
“祭祖大典提前了？”林尘心中一紧，“为什么会突然提前？”
“我们猜测，可能是慕容烈为了挽回颜面，想提前取出雷灵珠，让慕容白借助雷灵珠的力量恢复修为，甚至突破到筑基期。”张岩补充道，“而且我们还查到，慕容家从西域请来了一位阵法师，对祖祠的防御阵进行了加固，新增了一座‘九霄雷阵’，这座阵法以雷灵珠为核心，威力极大，专门克制剑修。”
“九霄雷阵……”林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想起自己的“十万”灵兵中，有一枚符文需要雷属性灵力才能激活，如果能借助九霄雷阵的力量，或许能彻底激活那枚符文，让“十万”恢复更强的力量。“雷灵珠是打开后发剑冢的钥匙，我们必须在幽冥谷和血煞宗之前拿到它。”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李墨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地图，递给林尘，“这是我们最新绘制的慕容家祖祠地图，上面标注了九霄雷阵的薄弱点和雷灵珠的存放位置。祭祖大典当天，慕容家的大部分高手都会聚集在祖祠前，密室的防御会相对薄弱，这是我们夺取雷灵珠的最佳时机。”
林尘接过地图展开，上面详细标注了祖祠的布局、守卫的换班时间、聚灵阵的节点以及九霄雷阵的能量流转路线。地图上，祖祠密室的位置被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金丹修士两名看守”的字样。
“辛苦你们了。”林尘真诚地说道。李墨和张岩为了查这些资料，肯定花费了不少心血，甚至可能冒了不小的风险。
“林兄客气了。”李墨摆了摆手，“后发剑尊的锻造传承对我们器宗至关重要，能和林兄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破解九霄雷阵的‘破雷符’和潜入用的‘隐身符’，只要林兄点头，我们随时可以动身。”
林尘沉吟了片刻，说道：“半决赛在两天后，我必须先参加半决赛，击败黑无常。这样既能麻痹慕容家和幽冥谷的人，也能避免青云宗因为我擅自离开而受到牵连。半决赛结束后，我们立刻动身前往慕容家祖地，赶在祭祖大典前潜入祖祠。”
“好！就按林兄说的办。”李墨和张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