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这绘制符录的手法,还有些欠妥之处。”
任霖清洗完布帛上的符文,若有所思。
他此刻练习绘制的是金光符。
这是炼气期修士最常用的防御符录之一,施展时能凝聚一层金色光罩覆护己身。
若是将多张金光符同时激发,护体金光的防御威能还能层层叠加!
在修士的争斗中,算得上是保命的实用手段。
关于金光符的价值,任霖也早有了解。
空白符纸的价格,一枚惊螫钱便能买到一百张。
而一旦绘制成型。
一枚惊螫钱只能买到五张成品金光符。
一进一出间。
价值翻了二十倍!
这般利润,足以见得绘制符录是何等暴利的营生。
但高利润往往伴随着高风险。
符录绘制的失败率一般都很高。
对于刚入门的新手而言,能在二十张符纸中成功画出一张,便已是不错的成绩。
即便稍具经验的符师,十张中能成两三张已属不易。
若想要将成功率稳定在九成以上。
那需要经过数年苦功,耗费无数材料才行。
反观任霖,初次执笔便能一气呵成完成整道符文。
虽未成功引动符力,却已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这般起点,不知要让多少符道学徒望尘莫及。
“慢慢来,急不得。”
任霖眼中没有丝毫气馁。
绘制符录本就没有捷径。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执起青玉符笔,蘸满酒红色的符墨水,再次落笔。
接下来的绘制。
任霖对真气与绘制的掌控愈发精细。
他就这样接连绘制了六次符录,全都失败了。
直到第七次。
任霖手腕翻飞,一气呵成地画完整张符录。
一道淡红色的符文出现在那布帛之上。
浑然一体。
下一瞬。
“轰!”
整张布帛瞬间寸寸碎裂。
一团淡金色的火焰凭空燃起,将那些布屑尽数吞噬!
任霖心头猛地一动:
“成功了!”
而这种以布帛替代符纸的取巧之法,正是《基础符录详解》中记载的诀窍。
对于初涉符道者而言,确实能省下不少练习成本。
短暂的欣喜过后,任霖迅速平复心神。
一次成功代表不了什么。
任霖从储物袋中取出新的布帛,再度伏案挥毫。
他完全沉浸在符道的玄妙中,浑然不觉时光流逝。
院中的光影渐渐西斜,又慢慢被夜色笼罩。
一轮姣洁的圆月缓缓从天边爬起,清辉如水,洒满了整个东岳庙。
直到此时。
任霖才缓缓停下手中的符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只觉得脑袋隐隐发沉,精神也有些萎靡。
绘制符录要耗费大量的精气神,长时间的高度集中,早已让他身心俱疲。
所幸任霖手中有几瓶补气丹。
他取出在金鳞坊获得的那瓶,里面有十颗圆润饱满的丹药。
这丹药他早已用道箓仔细验证过,纯度极高,可放心服用。
功效便是能快速消耗的真气,能滋养经脉,助长修为。
任霖毫不尤豫地取出一颗服下,随即在榻上盘膝而坐,运转《食霞采气诀》。
一股温润醇和的气息如春水般弥漫开来,通达四肢百骸。
任霖只觉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
之前因为绘制符录而损耗的精气神正在快速恢复。
经脉中的真气在这股药力的滋养下,愈发精纯凝练。
真气的蜕变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这就如同冶铁铸器,需经过千锤百炼、慢慢炼、慢慢养,才能去除杂质、锻造出锋芒。
唯有日复一日地打磨提纯,直至积累到巅峰。
才能自然而然地完成质的飞跃。
约莫半个时辰后,任霖缓缓收功。
体内真气补足了七八成,精气神也已回转。
任霖走到案前,取出符纸、符笔与符墨,准备开始真正的符录绘制练习。
经过方才的休整。
现在的他神清气明。
任霖将青玉符笔在浓稠的符墨中缓缓浸润。
笔毫吸饱了朱砂,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呼”
他深深吐纳,将杂念尽数排出。
待到心神彻底沉静,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
“开始吧。”
任霖手腕轻转,符笔落于黄纸。
笔尖游走如龙蛇,朱砂在符纸上勾勒出道道轨迹。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符头、符胆,符脚已一气呵成。
一道殷红如血的符文跃然纸上,线条流畅,浑然天成!
下一息。
“嗡!”
淡淡金意自符文上流淌而出,温润如玉。
“成功了!这就是金光符么?”
任霖小心翼翼地拈起这张成品符录。
饶是他心性沉稳,此刻也难掩激动。
要知道,多少绘符新手耗费百张符纸都未必能成功一次。
而他不过是在布帛上练习了数次。
第一次动用符纸绘制,便一举成功!
任霖很快压下心中波澜,开始规划后续。
他要先多绘制一些金光符,囤积起来用作防身。
待积攒足够,多馀的部分还可售往永宁镇。
念及于此,任霖重新铺开一张符纸。
次日清晨。
天光初透。
“汪汪!“
大黑狗阿黑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亲昵地绕着任霖的腿转圈圈,黑亮的眼睛有些兴奋。
而任霖正小心翼翼地将鱼缸中的青鲤幼苗和雨角蚪倒入院中的池塘。
这方池塘约莫十平方米见方。
当年李老道也曾在此养过几尾草鱼和乌龟王八,可惜都不曾养活,最后只得作罢。
如今倒是正好让任霖派上了用场。
任霖听李老道提起过,从前他也想着在池塘里养些鱼和王八。
可不知是水质不合还是照料不当,那些凡鱼凡龟没活几天便都翻了肚皮。
李老道试了几次都没能养活,最后只得作罢。
这池塘便一直闲置到现在,刚好给任霖用来饲养灵物。
为了让这些灵物顺利存活,任霖昨晚便做足了准备。
他从池塘里舀了水倒进鱼缸,让青鲤幼苗和雨角蚪提前适应池塘的水温与水质。
灵物刚入手时最为娇贵。
若是骤然遭遇水温剧变,极有可能应激而死。
所以必须要“过水”。
“哗啦啦!”
青鲤幼苗入水后欢快地摆动着尾鳍,雨角蚪则拖着长长的尾巴,缩在了池底的石缝间穿梭。
任霖将空了的两件鱼缸轻放在池畔。
这鱼缸算得上一件不错的储物法器,日后若再遇到合适的灵物,正好可以用于存放。
“汪汪!”
阿黑盯着池中游弋的青鲤,汪汪大叫。
显然是馋了,想跳下去捕食,可又忌惮着池水,只得在岸边焦躁地转来转去。
“你这傻狗!”
任霖忍俊不禁,轻轻用脚尖点了点阿黑的屁股。
黑狗委屈地呜咽一声,趴在地上。
任霖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这些青鲤现在可吃不得,得养大了才行。”
说着。
他走到池塘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布袋,朝着水面轻轻挥洒:
“鱼崽子们,开饭了。”
一蓬蓬细碎的饵料便如同星子般,均匀地飘落在池塘水面上。
浓郁的鲜香散播开来。
这饵食的配方正是道箓推演出来的。
以糠米为基底,混合着灵糠,又添加了虾粉、螺肉粉、蚕蛹粉等多种辅料。
这般调配出的饵食,不仅营养充足,还香气浓郁,对青鲤和雨角蚪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果不其然。
饵料刚落水,平静的池面瞬间便热闹起来。
“哗啦!”
水面上鱼鳞翻涌,银光闪铄。
一条条青鲤幼苗争先恐后地从水下游了出来,挤在水面上抢食。
连雨角蚪也被饵料的香气吸引,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大口吞咽着饵料。
阿黑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围着池塘转来转去,时不时对着抢食的灵物叫上两声。
任霖站在池边。
他看着眼前这生机勃勃的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种一点一滴积累、看着所有事物都在慢慢成长的感觉,实在是太上头了。
让他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待到道箓将九品功法推演完毕。
有了功法加持,想必自己很快就能突破至炼气三层。
要知道,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子弟,想要达到炼气三层。
也需要耗费十几年的时间打磨积累。
而他凭借道箓之助,短短一月便能走完别人十几年的路。
这时。
裴兰揉着惺忪睡眼,穿着合身的棉道袍从厢房走了出来。
“师兄,这一大早的,你在做什么呀?”
任霖将手中的饵食布袋递到她面前,温声道:
“往后这喂鱼的差事就交给你了。记得早、中、晚各喂一次,分量不必太多。”
裴兰好奇地踮脚望向池塘:
“师兄养的是什么鱼?”
“是些青鲤和蝌蚪。”任霖俯身揉了揉她的发顶,“等养大了,既能打牙祭,还能换些银钱。”
“嘿嘿嘿是能吃的!”
裴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小脸上绽开璨烂的笑容,“师兄放心,我保证把它们喂得肥肥胖胖的!”
时间悄然流逝。
转眼便到了晚上。
一轮大月高悬于墨色夜空,清辉如水。
厢房里点着一盏油灯。
任霖正在房中凝神绘制符录。
正当笔尖勾勒到关键处。
忽然间——
“咚咚咚!”
一阵悠远的敲门声自远处传来。
象是从山门方向响起的。
“恩?”
任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轻蹙。
这么晚了,谁会来这东岳庙敲门?
任霖很快便想起一件事。
在让道箓推演九品功法之前,他特意提前问过这两日的吉凶祸福。
当时道箓给出的推演结果是“吉”。
这意味着这期间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凡事还需多一分谨慎。
“且去看一下。”
经过一整天的绘制。
任霖一共成功绘制出十二张金光符,外加三张火球符。
这十二张金光符若是叠加使用,足以抵挡炼气期七层以下修士的全力攻击。
有这些符录在手,任霖心中底气十足。
再者,他心中还有一层考量。
若是来者心怀歹意,根本不会这般规规矩矩地敲门。
他迅速将桌上刚绘制好的几张符录贴身藏好,分别塞在袖口、腰间等随手可及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
任霖披了一件宽大的玄色道衣,一步步朝着东岳庙的正大门走去。
同时,他身上的朝霞气也暗自运转。
很快便来到了山门前。
任霖并未急于开门,而是站在门后,隔着门板沉声问道:
“门外何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忽地。
门外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听着竟有几分耳熟:
“哦,是大霖子啊!”
任霖一时有些恍惚,试探着朝门外问道:
“阁下是?”
“我是你陆叔啊!夜里路过这附近,过来看看你师父,顺便跟他喝两盅。”
“陆叔?”
他猛地想起来了对方的身份。
师父李老道在世时,确实有个交情匪浅的朋友。
好象是叫什么
陆判?
印象最深的是那人长着一张青色面孔,瞧着有些狰狞。
任霖还记得。
这位陆叔性子豪爽。
几乎每个月十五月圆之夜,都会准时来东岳庙找师父喝酒。
两人就坐在大殿前的石阶上,一壶劣酒,几碟花生米,能聊一个晚上。
算算日子。
距离上一次陆叔来和师父喝酒,刚好过去了一个月。
即便想起了过往,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任霖心中的警剔也丝毫没有放松。
师父仙去已有十几天。
谁也说不准这深夜到访的“陆叔”,是否还是从前那个。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
“陆叔,师父已在十馀日前仙逝了。”
“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
一股雄浑的力道猛然从门外传来。
“砰!”
门瞬间被推开。
但见一个绿面赤髯的彪形大汉立在门前,狰狞的面容在月色中显得十分骇人。
“陆叔?”
任霖借着月光仔细端详来人的面容。
那熟悉的绿面赤髯,确是他记忆中的陆判无疑。
只是今夜对方这身装束着实古怪。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样式古朴的判官袍。
玄色袍子,袖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玉带。
这衣服的样式,任霖再熟悉不过。
正是东岳庙偏殿里,那尊判官神象身上穿的服饰,连绣纹的细节都一模一样。
陆判浓眉紧锁,自语道:
“那老东西若是真死了,我怎么在下面没见着他?”
任霖闻言一怔。
下面?
什么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