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之事:未来三日之机缘】
【推演其一:
明日,箓主若往东坊市设摊卜卦,邻位炊饼摊主宋黑皮将请君入宅共饮。
其妻子实为画皮鬼物所化,修为已达炼气二层,善以美人皮囊惑人,已暗中害命十条。
若诛此鬼,可得其珍藏:残缺剑丸一枚(内蕴庚金剑气)、《制衣画皮术》技法残卷一篇、惊螫钱十枚。】
【推演其二:
明日有一炼气三层散修,因遭蜈蚣门长老重创,气脉衰竭,将殒于郭南城东十里乱葬岗。
其身怀储物袋一口,未设禁制,内有惊螫钱二十枚,记载《基础符录详解》玉简一枚。
可随意取之,无任何因果后患。】
见得箓中所显天机,任霖心头一喜:
“此二般机缘,合该为我所用。”
与此同时。
他想起当初在东坊市摆摊时,曾无意间给宋黑皮相过一面。
当时便见他印堂发黑。
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原来是家中藏着个画皮鬼!
任霖心中有些唏嘘。
这宋黑皮每日早出晚归摆摊营生。
不仅辛苦。
他一身精气神,也被枕边的妖魔悄悄吸食殆尽。
这般日复一日的损耗,难怪他面色枯槁。
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被这画皮鬼吸尽精气。
而这画皮鬼身上的收获,更是让任霖心动。
剑丸,技法,还有什么不知道来头的惊螫钱。
他当即向道箓发问:
“恭请道箓,凭借我如今的自身现状,该如何击败这炼气二层的画皮鬼?”
【所问之事:击败画皮鬼】
【推演需时:五息】
【推演结果:待箓主修成《小霞气剑》后,凭炼气一层修为,只需两剑便可破其皮囊。
再以“朝霞气”震散其本源,即可功成】
任霖心下了然。
看来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参悟这门《小霞气剑》了。
他略作思忖。
又向道箓提出一个询问:
“恭请道箓,明日我若前往东坊市摆摊,并于午后前往乱葬岗,其间有何需要注意,又该如何行事,方能最大限度地趋吉避凶?”
只要道箓没在进行其他推演,自然应当善加利用,推演祸福。
免得哪日祸事临头却茫然不知,稀里糊涂便丢了性命。
【所问之事:吉凶】
【推演需时: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那便明日醒来再看结果吧。”
任霖自来到这方世界,行事唯“谨慎”二字。
对于未知的险阻,行动之前多一分推算,便多一分把握。
这并非畏首畏尾。
而是在谋定后动的前提下。
于最恰当的时机,行最稳妥之事。
他吹熄了灯烛,于黑暗中合眼躺下,陷入梦乡。
【所问之事:吉凶】
【推演结果:
箓主今日卦摊运势平稳,只需避开宋黑皮邀约,便可无福无祸,预计可得铜钱六十文,小幅度提升东坊市算卦声望
若往乱葬岗取物,当于酉时三刻前往,此时可避开岗中“野狗子”活动。
同时箓主当以“朝霞气”护住己身,避免乱葬岗“尸气”入侵经脉,扰动修为】
任霖刚从睡梦中醒来。
没有丝毫耽搁,便将识海中的道箓唤出。
密密麻麻的鎏金小字如同蛇虫流转,清淅映在他的双眸里。
“原来如此“野狗子”这东西,我似乎在《聊斋》异闻中见过记载,似是狗头人身的妖物。力大无穷,还喜食活人血肉。”
任霖眼眸掠过一丝凝重。
“若非道箓示警,我怎会知晓这乱葬岗中竟暗藏此等妖魔?若是贸然前往,怕是难免遭遇不测。”
以自己如今炼气一层修为,若真撞上这等妖魔。
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更别提取那散修遗留的物品,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他将箓文所载要点细细揣摩,牢记不忘,这才起身整衣推门而出。
此时方至卯时。
晨露未曦。
他先用过简单的早食,又将今日份的龙虎补血汤一饮而尽。
随即动身前往清河岸边采炼朝霞。
一个时辰后。
任霖收功起身,浑身也暖呼呼的。
他转身回到东岳庙,取上布幡、签筒、罗盘等一些行头,而后便朝着山下的郭南城赶去。
“霖哥儿,这可有好几日没见你出摊了?”
宋黑皮一边摆弄着自家的炊饼担子,一边朝刚在邻摊支起卦幡的任霖搭话。
任霖报以温和一笑:
“这几日有些杂事缠身,所以没来摆摊,让宋大哥挂心了。”
宋黑皮憨厚地点点头,见自己摊前一时无人光顾,便搓了搓手凑近几步。
随着他的靠近。
一股若有似无的腥腐气味隐隐传来。
任霖鼻翼微微一动,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宋黑皮压低了声音道:
“说来也是巧了,霖哥儿昨日没来反倒是好事。
那黑虎帮的人昨日来收常例钱,架势可凶得很。你若在,怕是免不了要被他们纠缠一番”
任霖故作好奇地挑眉:
“这常例钱可是凡在东市设摊的,都躲不过去?”
“可不是么!”
宋黑皮叹了口气。
“都是月底统一收。所以那些流动小贩,到了月底这几天就跟躲猫似的,直接干脆歇业,就为了逃这一天。
可象我这般有固定摊位的,根本逃不掉。他们连你家住哪儿都摸得门儿清,哪能让你赖掉?”
“那宋大哥昨天交了多少常例钱?”
“如今涨到五两银子了,咬咬牙也只得交了。
家里娘子总还要吃饭度日,幸好她向来贤惠,从不曾在吃穿用度上与我计较”
提及家中娘子,宋黑皮脸上漾起一抹笑容。
任霖心中却是冷笑一声。
吃穿上面,她自然不会计较。
这画皮鬼他前世在《聊斋》故事中也看过。
它们贪图的哪里是普通饭食衣衫?
分明是吃人精气,穿人皮囊!
宋黑皮视若珍宝的妻子。
不过是个吸他骨髓、耗他性命的妖魔罢了。
若没有这画皮鬼缠身。
这个勤恳的汉子纵然生活清贫,至少能活下去。
何至于被吸食精血,还浑然不觉地念着对方的“好”?
任霖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可惜。
宋黑皮浑不觉对方心中所想,热情道:
“对了霖哥儿,今日你若是得空定要来家里坐坐!我跟娘子提起过你,她也说想见见你。”
“宋大哥客气了,不过今日我确实抽不开身,待过几日得闲,定当登门叼扰。”
任霖故意拖延两日,便是为了熟练地掌握《小霞气剑》,确保战画皮鬼时万无一失。
那只画皮鬼身上藏着不少好东西。
等日后将这妖魔诛杀,这些好处自然就能收入囊中。
况且宋黑皮这般老实本分之人,不该落得被妖物吸干精血的下场。
既然撞见了,又有了斩妖之力,岂能坐视不理?
宋黑皮连连点头道:
“那敢情好!我就回去先跟我家娘子说一声,让她提前备好酒菜等着。你可别忘了,过两天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任霖含笑应下。
“来两个炊饼!”
恰在这时,宋黑皮摊前传来顾客的招呼声。
他朝任霖歉然一笑,忙转身小跑着回去张罗生意了。
任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道箓正处于空闲状态,并未推演天机。
他想试试其探查普通人的信息需要耗时多久。
任霖于心中默念:
“查看宋黑皮之状态。”
【推演需时:二息。】
“嗡——”
金芒流转。
【姓名:宋黑皮】
【状态:鬼气侵髓,精血枯竭,筋肉萎缩,五脏衰竭,骨骼蚀损】
“嘶”
任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先前只知道宋黑皮被画皮鬼吸食精气。
却没想到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这状态栏上所列的负面征状,几乎将一个人能承受的伤病全都占尽了!
且寿元也只剩下一年。
现在的他与那些“力工”又有何异?
任霖心中五味杂陈。
这,便是仙魔存世的天地间,最普通凡人的真实境遇么?
若自己不曾得此道箓,未曾踏上仙途,
恐怕终有一日,也会如宋黑皮这般,在不知不觉间被妖邪侵蚀,直至油尽灯枯。
最为恐怖的还是浑然不知祸从何起。
“看来得尽快把画皮鬼解决了。”
宋黑皮的寿元仅剩一年。
再拖下去。
即便斩杀了画皮鬼,对方恐怕也回天乏术。
任霖当即凝神催动道箓。
想要将《小霞气剑》的法门转化为自己能理解的文本。
【所问之事:以通俗之言阐释《小霞气剑》,务求箓主通晓其意】
【推演需时:十二时辰】
“也罢,便再等上一日。”
任霖见道箓金光已开始流转推演。
便将双手拢入道袍袖中,静候有缘人前来问卦。
他忽然想起先前查看自身状态时。
道箓上标注的自己算卦水平已经达到了一境。
此等水准,约莫十卦之中能有两三卦应验。
刚开始踏入这方世界时。
任霖当占卜问卦不过是安抚人心的手段。
卦象如何解读全凭术士一张嘴,只要能契合问卦者的心绪便算成功。
自从得了道箓,见识了它推演天机的能力后。
任霖的想法改变了。
算卦若钻研至精深之处。
确能通达天地玄机,预知祸福吉凶。
或许有朝一日,此法亦能达到如道箓般通天彻地的境界。
也正因如此。
他在东坊市摆摊算卦,除却赚取银钱外,更存了借此磨砺卦术之心。
片刻之后。
一位身着锦缎华袍的年轻公子踱步而来。
这青年约莫十七八岁,神色有些惆怅。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任霖一番,开口道:
“这位道长,近日小可对一位姑娘上了心,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依您看此事当如何分解?”
郭南城东十里外。
乱葬岗。
暮色四合,鸦声凄厉。
“莫非天真要亡我种凌”
一位身着破败紫袍的青年,独坐在由无数尸骸堆垒而成的山巅。
青年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尸山。
有些是刚被抛来的新丧,有些尸体早已腐烂见骨。
刺鼻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
“我踏入仙道二十载,斩妖除魔,荡尽邪祟,不曾想最终竟会折损在区区一个魔门宵小手中”
青年语气有些怅然。
然而片刻后,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桀骜的笑意:
“不过倒也痛快!那老东西中了我的雷枪,应是比我先走一步。
我种凌一介乞儿出身,侥幸得了仙缘,踏入修行之路,活到现在,老子这一辈子已算知足了。”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种凌斜睨望去。
只见不远处尸堆猛地炸开。
一具宛若小山的庞大身躯赫然立起。
那怪物浑身肌肉虬结,双肩高耸似山峦,油光水亮的黑色皮毛下青筋暴起。
最骇人的是它那颗狰狞的狗头。
血盆大口中涎水横流,猩红的双眼正死死盯住青年。
种凌嘴角掀起一抹讥讽:
“没想到你这等靠啃食腐尸苟活的野狗子,也敢欺到我的头上。”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
便有雷光闪铄。
“轰!”
雷蛇狂舞,撕裂暮色。
瞬息之间。
庞大的狗头妖物轰然炸裂,化作漫天血雨碎肉。
而这一击也彻底耗尽了种凌最后的真元。
他身形一晃,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哇——”
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出来。
种凌气息也随之急速萎靡。
他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轻叹一声:
“我这一生斩妖无数,可惜这些故事,再无人可说。
不过是将这身修为,还给天地罢了。”
种凌忽地笑了起来。
俊俏的脸上,散乱的长发垂落下来,只露出一双释然的眼眸。
“此间事了”
“轰隆——!”
天际似有惊雷滚过,却又转瞬即逝。
待雷声散去,尸山之上已空无一人。
唯有一个巴掌大小、绣着云纹的储物袋,从空中缓缓飘落,落在他先前坐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
身着灰色道袍的青年出现在乱葬岗。
他身上隐隐流转着淡金色的霞光,将四周阴秽尸气隔绝在外。
任霖目光掠过这片尸骸遍野的荒地。
最后看向一处尸山。
一个毫不起眼的布袋静静躺在污浊之中。
他上山,俯身拾起储物袋。
“这,便是道箓所言的机缘了”
任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霞光流转,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