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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芸娘欣喜,惟瑾赠银报恩(1 / 1)

从清雅静谧的赵府巷弄走出,

苏惟瑾并未直接回家。

七叔公今日去了族中处理些琐事,

他心中却还惦念着另一处更早给予他温暖的地方。

拐过几个街口,

周遭的景致从读书人的清幽逐渐变为市井的喧闹,

最后停在一处临街的狭窄铺面前。

这里便是陈家的书铺了,

与其说是书铺,

不如说是个代写书信、

兼卖些便宜笔墨纸张并零星话本野史的小摊档扩出来的门脸。

门楣低矮,挂着一块旧木匾,

上书“陈氏书坊”四个已有些模糊的字。

铺面不大,里面光线有些暗,

靠墙立着两个斑驳的书架,

架上书籍并不甚多。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锭特有的味道,

混杂着从后院飘来的淡淡药香。

苏惟瑾站在门口,

稍稍适应了一下光线的变化,

便看见柜台后,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浅碧色襦裙的少女正踮着脚尖,

费力地想将一摞新订好的账本放到高处货架上去。

那少女身量未足,体态纤细,

侧面看去,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脸颊因用力而微微泛红,正是陈芸娘。

“芸娘。”苏惟瑾出声唤道,声音不自觉放轻柔了些。

陈芸娘闻声吓了一跳,

手一抖,那摞账本眼看就要滑落。

苏惟瑾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稳稳托住。

“苏…苏相公?”

陈芸娘转过身,见到是苏惟瑾,

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

手忙脚乱地敛衽行礼,

声音细若蚊蚋。

“您…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她眼神有些慌乱,

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裙摆和鬓角。

眼前的苏惟瑾,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她偷偷塞菜饼子的落魄少年了。

“路过,来看看陈伯父和陈婶婶,还有你。”

苏惟瑾将账本放好,

目光扫过略显空荡的书架和有些冷清的铺面,

心下明了陈家的日子依旧拮据。

超频大脑瞬间回忆起当初昏迷醒来时,

那一块杂粮饼子和少女担忧的眼神,

以及后来几次“自己被处罚”时,

她偷偷塞过来的还带着体温的饼子。

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他从未忘却。

“爹娘都在后头呢,

我…我去叫他们!”

芸娘说着,就要往后院跑。

“不必麻烦,我进去就好。”

苏惟瑾温和地阻止她,

跟着她穿过一道布帘,

走进后面的小天井。

天井更显狭小,一角堆着些杂物,

另一角架着个小泥炉,

正咕嘟咕嘟地煎着药,

浓郁的药味正是由此而来。

陈母正坐在小凳上守着药罐,

见到苏惟瑾,先是吃了一惊,

随即连忙站起来,在围裙上搓着手,

有些无措:

“是…是苏童生啊!

您…您快请坐,

屋里窄,委屈您了。”

她慌忙要去搬屋里唯一一张像样的竹椅。

“婶子千万别客气,我站着就好。”

苏惟瑾赶紧拦住她,

目光看向半开着门的里屋,

压低声音。

“伯父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提到丈夫,陈母神色一黯,强笑道:

“劳您记挂,还是老样子,

咳得厉害,下不了地。”

苏惟瑾沉吟片刻,道:

“我能进去看看伯父吗?”

“这…这怎么好,屋里病气重,

别冲撞了您…”

陈母连连摆手。

“无妨的。”

苏惟瑾态度坚决,

芸娘也在一旁小声道:

“娘,就让苏相公看看吧…”

陈母这才让开身子。

里屋光线更暗,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

一张板床,一张旧桌。

一个形容枯槁、不断咳嗽的中年男子靠在床头,

正是芸娘的父亲陈伯康。

他见到苏惟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

挣扎着想坐起来:

“是…是苏童生?失礼了…”

“伯父快躺着。”

苏惟瑾快步上前扶住他,

顺势坐在床沿,

手指看似不经意地搭在了陈伯康干瘦的手腕上。

超频大脑瞬间启动医学知识库,

脉象浮紧而数,伴有浊音…

“伯父这病,是积劳成体虚,

又感了风寒,邪气入里,

郁而化热,炼液为痰,

痰热壅肺所致。

苏惟瑾缓缓开口,语气笃定。

“先前大夫开的方子,

可是以温补为主,

兼用了些麻黄、杏仁?”

陈伯康和陈母都愣住了,

尤其是陈伯康,

他自己是读过些书的,

闻言惊疑道:

“苏…苏童生还懂岐黄之术?

所言丝毫不差!

只是这药吃了许久,总不见大好,

反反复复…”

“方子大体是对的,

但或许可稍作调整。”

苏惟瑾道。

“温补之药可稍减,

加入黄芩、桑白皮、瓜蒌仁以清泻肺热,

化痰止咳”

他语速平稳,引经据典

(现代医学知识经过古代中医术语包装),

说得头头是道,听得陈家三人目瞪口呆。

“这…这…”

陈母又惊又喜,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苏惟瑾却已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

沉甸甸的青色布囊,

不由分说地塞到陈母手中:

“婶子,这里有些银两,您收着。

给伯父换个好些的大夫,

抓几副好药,

再买些滋补调养的东西。

务必让伯父安心养病。”

陈母一掂那重量,

吓得就要推回来:

“使不得!使不得!

苏童生,这太多了!

我们怎么能收您这么重的礼!

往日那些…不过是一碗粥一张饼,

不值当的!您快拿回去!”

床上的陈伯康也急得连连咳嗽,

挣扎着拒绝。

芸娘也在一旁急得眼圈发红,

跟着母亲一起推拒。

苏惟瑾看着陈家三人虽困窘却坚决不肯受惠的样子,

心中涌起的是一丝真正的惭愧和感动。

他方才的举动,虽出于报恩,

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超频大脑瞬间重新计算,调整策略。

他收回钱袋,

在陈家三人稍稍松口气却又有些失落(毕竟确实急需钱)的复杂目光中,

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诚恳而务实:

“是惟瑾考虑不周了。

伯父,婶子,芸娘,

既然如此,那我换个说法。”

他目光扫过这间逼仄的屋子,

看向外间的书铺:

“伯父这书铺,地段尚可,

只是经营上或许有些难处。

我如今虽进了学,

往后笔墨文章、诗词唱和乃至科举程文的需求只会更多。

我想与伯父合作,

我以这五十两银子入股书铺,

不算借贷,算是东家之一。

伯父可用这钱扩充书目,

采购些时新的科举范文、诗词选集,

或是寻些有趣的话本小说来刻印售卖。”

他顿了顿,看向眼中重新燃起光彩的陈伯康:

“不瞒伯父,我平日也有些拙作,

诗词策论乃至小说杂文,

日后若写成,便可放在咱们铺子里刊印发售。

所得利润,按股分成。

如此,既解决了我的文稿刊印之需,

也能让书铺生意有所起色,

更能让伯父一家有个长久的进项,

安心养病。

您看如何?”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既给予了帮助,

又充分尊重了陈家的自尊心,

更描绘了一个切实可行的、

互利共赢的未来蓝图。

不是施舍,是合作!是投资!

陈伯康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是个读书人,自然看得出这其中蕴含的机遇!

苏惟瑾如今是沭阳风头最劲的才子,

他的墨宝文章,多少人求而不得!

若真能放在自家铺子刊印…

这哪里是送钱,这简直是送了一座会移动的金山过来!

“这…这…苏…

苏相公此言当真?

老朽…老朽这破落铺子,

何德何能…”

“伯父的手艺和信誉,

便是最大的资本。”

苏惟瑾微笑。

“若您同意,我们便可立个简单的契书。”

“同意!自然同意!”

陈伯康挣扎着想要下床,

被陈母和芸娘按住,他连连道。

“老婆子,快!

快拿纸笔来!请苏相公立契!”

陈母此刻也明白了过来,

喜极而泣,连忙去取笔墨。

芸娘站在一旁,看着苏惟瑾,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深深的感激。

她看着苏惟瑾认真书写契书的侧脸,

心跳得厉害,脸颊绯红,

连忙低下头去,

心中那份朦胧的情愫,

此刻如同被春雨浇灌的种子,悄然破土。

很快,一份简单的合伙契书写就,

双方签字画押。

苏惟瑾将五十两银子再次拿出,

这次陈母接得无比踏实,脸上笑开了花。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

不少人都探头探脑地张望。

当看到苏惟瑾从陈家出来,

陈母和芸娘满脸喜色地相送,

又隐约听到“入股”、“合伙”、“刊印文章”等词语,消息很快传开。

“瞧瞧人家苏童生!真是知恩图报啊!”

“陈家这是时来运转了!”

“有才又有德,这样的后生,真是难得!”

邻里们的议论充满了羡慕和赞誉。

苏惟瑾在门口,对送出来的陈母和芸娘温言道:

“婶子,芸娘,以后我会常来看望伯父,也会将文稿送来。

铺子有什么事,也可让芸娘去西街寻我。”

“哎!哎!多谢苏相公!您慢走!”

陈母连声应着。

芸娘鼓足勇气,

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了苏惟瑾一眼,

声如蚊蚋却清晰地道:

“苏…苏相公,多谢你。”

千言万语,都融在了这一句道谢和那欲说还休的眼神里。

苏惟瑾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才在邻里们赞赏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脚步轻快,心中一片温润舒畅。

报答恩情,原不该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而是彼此尊重、互相成就。

这种感觉,比在诗会上碾压对手,

比在考场上惊艳考官,

更让他觉得踏实和愉悦。

他走出巷口,融入街道的人流,

超频大脑仍在处理方才接收到的信息

——陈母在接过银两时,除了喜悦,

眼底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以及芸娘在送别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们似乎还有什么难处未曾言明。

“或许,只是我多心了。”

苏惟瑾心道,将这细微的异样暂且压下。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陈氏书铺、

或者说,是针对他这位新晋合伙人的风波,

已然在暗处悄然酝酿。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

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便出现在了书铺对面的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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