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着水贼们狰狞的面孔,也映照着竟陵船幸存者绝望的眼神。
单美仙与宋玉致虽已登舰杀敌,但远水难救近火,东溟号本身面临着成立以来最密集的一次远程攻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静立船头的易华伟终于动了。
抬头看一眼那呼啸而来的致命箭雨毒烟,缓缓举起右手,五指微张,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按。
就在他手掌按下的瞬间,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到难以形容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骤然扩散开来!
刹那间,以东溟号船头为界,前方数十丈范围内的空间,仿佛凝固了!
时间流速似乎都变得缓慢。那原本凄厉破空的火箭,尖端燃烧的火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势头骤减,箭身在空中诡异地颤抖;那些被抛掷出来的、冒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毒烟罐,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去势顿消,竟在空中悬停了一瞬;就连那些带着倒钩、试图勾住东溟号船舷的飞索,也像是陷入了粘稠的胶水中,速度变得奇慢无比!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看到的人,无论是疯狂进攻的迦楼罗部水贼,还是绝望中的竟陵幸存者,亦或是正在敌船上厮杀的单美仙和宋玉致,都骇然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武功?!!
下一刻,更让他们心神俱裂的事情发生了。
易华伟那微张的五指轻轻向内一收。
“嗡——!”
一股无形的震荡波以他掌心为中心,猛地向外一弹!
那凝固在半空中的无数火箭、毒烟罐、飞索,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以更强的力量、更快的速度,原路倒掷而回!
“咻咻咻——!”
“嘭嘭嘭——!”
火箭调转方向,带着比来时更尖锐的呼啸,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射向它们来时的鬼头舰!毒烟罐在空中纷纷爆裂,但那浓密的、带着刺鼻辛辣气味的毒烟,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反而向鬼头舰的甲板倒卷而去!那些飞索更是如同毒蛇反噬,倒飞回去,缠绕在鬼头舰的桅杆、船舷上,甚至将几名躲闪不及的水贼直接带飞起来,惨叫着落入冰冷的江水中!
“啊!”
“我的眼睛!”
“小心!快躲——!”
鬼头舰队瞬间陷入一片极致的混乱!他们射出的武器,以更凶猛的方式回报自身。火箭钉在船帆、甲板、甚至水贼的身上,重新燃起熊熊火焰;倒卷的毒烟迅速弥漫,呛得人涕泪横流,呼吸困难;倒飞的飞索更是造成了不小的骚乱。
这神乎其神、近乎仙魔的手段,彻底镇住了场中所有人!
喊杀声、兵器交击声戛然而止。无论是单美仙、宋玉致,还是方泽涛及其部属,乃至那些凶悍的迦楼罗部水贼,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东溟号船头那道依旧负手而立、青衫飘飘的身影。
江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袂,此刻在众人眼中,易华伟就像降临凡尘的神祇,执掌生死的判官!
易华伟的目光平淡地扫过那几艘混乱的鬼头舰,最终落在了那艘最大的、装饰最狰狞的主舰,以及旁边那艘站着云帅的舰船上。
然后,在所有人震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一步踏出。
易华伟就这样凌空迈步,如同脚下有无形的阶梯,身形飘逸而从容,朝着鬼头舰群的方向缓缓踱去。
一步,两步,三步……
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气息似乎就飘渺一分,与这方天地的联系却仿佛更加紧密。江风在他身边自然分流,连翻涌的浪花似乎都平息了几分。
“他……飞…飞起来了?!”
“神仙!是神仙啊!”
“快跑!!”
幸存的迦楼罗部水贼们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发出不成调的尖叫,有人甚至丢掉了手中的兵器,想要跳江逃生。
就在易华伟凌空踱步,接近那艘最大鬼头舰上空约十丈距离时,易华伟停了下来,悬立于虚空之中,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慌乱的人群淡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雷音,清晰地传入下方每一艘鬼头舰上每一个人的耳中,更直接震荡他们的心神:
“放下兵器,跪地者生。”
这声音初听平淡,但入耳之后,却仿佛化作了无数个炸雷,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轰然爆响!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噗通!”“噗通!”“啊!”
实力稍弱的水贼,只觉得头晕目眩,耳中嗡鸣,气血翻腾,手中兵器拿捏不住,纷纷掉落甲板,更有甚者直接双眼一翻,口吐白沫,晕死过去。即便是那些小头目,也个个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整支鬼头舰队,除了几道微弱的抵抗意志,几乎在这一吼之下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还在试图顽抗的,正是朱桀与云帅所在的舰船!
这位凶名昭著的“迦楼罗王”凭借深厚的功力勉强抗住了狮子吼的震慑,但也是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朱桀狂吼一声,一把抓起靠在船舷的一柄九环鬼头大刀,刀身沉重,环佩叮当乱响,试图鼓动残存部下:“不要怕!他就一个人!给老子……”
话音未落,易华伟的目光已然落下,对着朱桀所在的方向,隔空屈指一弹。
“咻!”
一道凝练至极、无形无色的指风破空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朱桀只觉得一股锐利无比、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气劲瞬间袭至面门,骇然之下,勉强将鬼头刀横在身前格挡。
“铛——!”
一声清脆如同金铁交鸣的巨响!
朱桀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那柄精钢打造的鬼头大刀竟被这道指风生生击断!断裂的刀锋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溜血珠。
而他本人更是如遭重锤轰击,胸口一闷,“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魁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撞在主桅杆上,将粗壮的桅杆都撞得裂开几道缝隙,这才软软地滑落在地,一时间竟无法爬起,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另一边,云帅所在的舰船上。
这位西突厥国师在易华伟凌空踱步时,就已将警惕提到了最高。当狮子吼传来,他凭借异于中原内功的心法勉强抵御,但心神亦是大震。
眼见易华伟隔空一指便重创朱桀,云帅知道今日已无幸理,但他枭雄心性,岂肯坐以待毙?
眼中厉色一闪,身形骤然晃动,施展出压箱底的绝学“幻影身法”,整个人如同化作四五道虚实难辨的残影,在甲板上急速闪烁,同时手中两柄寒光闪闪的西域弯刀划出诡异的弧线,刀光交织成网,护住周身要害,竟是想凭借诡异身法和刀法做最后一搏,甚至试图寻找机会反击!
他的身法确实诡秘莫测,残影重重,寻常高手根本难以锁定其真身所在。
然而,在易华伟眼中,这所谓的幻影,如同儿戏。
易华伟甚至没有去看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目光直接穿透了虚妄,落在了云帅真身移动轨迹的下一个落点上。再次抬手,这一次并非弹指,而是五指微屈,对着云帅真身即将抵达的那片虚空,轻轻一抓。
“嗡!”
云帅正自得意身法玄妙,忽觉周身空间一紧,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之中,所有幻影瞬间破灭!他引以为傲的速度骤降,那流畅诡异的弯刀轨迹也变得滞涩无比!更可怕的是,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吸力自头顶传来,牢牢锁定了他的身体!
“不——!”
云帅惊骇欲绝,狂吼一声,拼命催动全身功力,双刀向上疾斩,试图劈开这无形的束缚!
可他的刀锋却如同斩入了无边无际的棉花之中,又像是陷入了深海漩涡,所有的力量都被轻易化解、吸收。
易华伟那微屈的五指,轻轻向上一提。
云帅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抓住了自己,双脚瞬间离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凌空提起!手中的弯刀“哐当”两声掉落在甲板上,四肢挣扎,却如同被无形绳索捆绑的蚂蚱,徒劳无功。
在数百道惊恐万状的目光注视下,易华伟就这样凌空虚立,左手对着朱桀所在的主舰方向遥遥一抓。
刚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朱桀,顿时感到一股同样的吸力传来,重伤之下的他毫无反抗之力,肥胖的身躯也被凌空摄起,与另一边的云帅一样,手舞足蹈地被提到了半空中。
易华伟一手一个,如同拎着两只待宰的鸡鸭,将称霸一方、凶名赫赫的“迦楼罗王”朱桀与西突厥国师“云帅”,轻松擒拿。
目光扫过下方彻底失去抵抗意志、跪倒一片的迦楼罗部水贼,以及那两艘还在燃烧、缓缓下沉的竟陵战船残骸,最后落回东溟号上。
“清理战场,救治伤者,接收俘虏。”
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已然死寂的江面上。
直到此时,单美仙、宋玉致、方泽涛等所有人,才仿佛从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中惊醒过来。望着天空中那青衫绝世,手提两大宗师如同无物的身影,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与震撼。
江水奔流,火光映天。这一役,东溟号横江,迦楼罗部与云帅麾下顷刻间灰飞烟灭。
………………
甲板之上,一片肃杀之后的寂静,幸存的迦楼罗部水贼被缴械后看押在角落,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东溟派与宋阀的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救治己方轻伤者,并将那艘勉强靠拢的竟陵破船上的幸存者接应过来。
易华伟凌空虚渡,如同拾级而下般,从容落回东溟号船头,青衫依旧,纤尘不染。随手将被禁锢着的朱桀与云帅如死狗般丢在甲板上。
单美仙与宋玉致也已从各自清理的鬼头舰上返回,落在易华伟身后。
单美仙气息平稳,雍容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激战后的凛然。宋玉致微微喘息,杏色骑射服上沾染了几点血迹,眼神却更加明亮。
方泽涛在那名西域相貌男子的搀扶下,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恭敬地向易华伟行礼:
“属下叩谢盟主救命之恩!盟主天威,泽涛……泽涛……”
方泽涛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今日所见,彻底颠覆了他对武力的认知。
“没事就好!”
易华伟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的朱桀身上。
这位称霸汉水、凶名能止小儿夜啼的“迦楼罗王”,此刻如同一滩烂泥,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迹,眼神涣散。方才那隔空一指不仅断了他的刀,更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
“朱桀,”
易华伟开口,声音平淡,却让朱桀浑身一颤:“为祸一方,罪孽深重。”
话音未落,易华伟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指风无声无息地没入朱桀的小腹丹田之处。
“呃啊——!”
朱桀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剧烈地抽搐起来,浑身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苦修数十年的内力如同泄闸的洪水,从破碎的丹田中飞速流失,几个呼吸间,便点滴不剩!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空荡感席卷全身,比死亡更令他恐惧。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腥臭味的灰黑色气劲从他周身毛孔中被强行逼出,瞬间消散在空气中。原本肥硕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了光泽,布满皱纹,眼神彻底黯淡,变得如同寻常垂死老朽,再无半分高手气象。
易华伟随手将已然昏死过去的朱桀扔在甲板上,对单美仙吩咐道:“将他带下去,与朱媚关在一起。”
平淡的声音却让在场了解朱媚与朱桀关系的人心中一寒。将废黜的父亲与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女儿关在一起,其中深意,令人细思极恐。